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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多谢木棉君了,若不是木棉君和萧神医,吾儿怕是要丧命了。”一个身长俊朗的人,面容却异常憔悴,是幸村精市的父亲幸村江千。

他正对的人,一身风流气质,高高的马尾束起,洒脱倜傥,侠气十足,此人正是木棉君蓝颂天:“也是龙马的错,明知精市那孩子不宜见光,小小年纪便自以为是,是我们的不对,把他宠坏了。”

“龙马虽是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山头又险又陡,他小小年纪能把精市背了上来,还不到半个时辰,可想而知他吃了多少苦头。”一旁的公子斯文儒雅,头发半束,看着和善可亲,此人便是神医萧邻晴。

“他就是苦头吃太少了。”蓝颂天不满,“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信号弹也不随身带,自由惯了,这次是他走运,下次呢?怎么就没累死他!”

幸村江千皱眉,“木棉君,龙马是什么样的我们都知道,不必过于苛责,这孩子也是这个死心眼。”

“这是他该的。”蓝颂天心里叹气,“落夏她,现在可好了点?”

“好了很多,她还守着精市,萧神医,吾儿的病,你可有办法。”

“有。”萧邻晴语气肯定,脸色却不佳,“但是治不了,精市的过敏无法与寻常过敏一样治,一点点过敏因素也会致命,完全无法脱敏治疗。”

“我知道了。”幸村江千没有多追问,

萧邻晴有些疑惑,他其实还有一个不好施行的方子,但是幸村江千没有追问,其实说了和没说也差不多,

萧邻晴也没有多嘴。

门口来了一位传话的侍女,

“萧神医,夫人有请。”

萧邻晴还没答应,就看到蓝颂天对他眉目传意,不,是挤眉弄眼,

“好。”萧邻晴答应,并对蓝颂天翻了个白眼,

幸村江千似是不放心,“对了木棉君,须灵子呢,可是府里招待不周,离开了。”

“不用管那个家伙,一会儿就出来了。”蓝颂天哼笑,“那家伙啊,自家道观都要待不下去了。”

幸村江千缓缓点头,

一个身穿道袍却不规整,蓄着胡须却看起来不着调的人,就是须灵子,此刻正在看望幸村精市,“不用太担心,精市是长命之相,只要,”

“只要不见光。”落夏眼睛微红,“这算什么长命之相?”

那道士摸着自己的胡须,“精市若是诞生在寻常人家,若是父母放弃,根本活不到现在,这是万幸。”

“夫人,萧神医到了。”门外传来声音,

木落夏起身,不放心的看着还闭着眼的幸村精市,“我要问问萧大哥一些事,精市先麻烦佑大哥了。”

“好。”徐佑点头,木落夏近来对幸村精市的严格限制所有人目睹而知,

之前木落夏还不曾这样过度紧张,严格控制幸村精市,

也是他多嘴,之前在龙马生日的时候偶见幸村精市,觉得十分有趣,就算了一下,脱口而出几句,就让木落夏仿佛失了神魂。

徐佑年少出名,找他算命的人,如过江之鲫,当时的他轻狂的很,不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算出了什么就说什么,道长和师叔都曾多次敲打他,可他从未听过,

人到中年经历了些事,也很少在给人算命,算了也不会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前辈可否为我算上一命。”幸村精市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你一直醒着?”徐佑不知是不是刚刚和木落夏的话被听了去,

幸村精市坐起了身子,“醒与不醒有何区别,前辈,我想知道我以后能见见光吗?”

徐佑叹了口气,“你可以见光,但会要了你的命。”

幸村精市扯着嘴微笑,“道长的意思是我可以治好,但结局和不治是一样的吗?”

“其实不治,你可以活的长久,”徐佑摸了摸胡子,“小小年纪莫想太多,享受当下的好。”

“道长,我本就与寻常人不同,无法体会儿童乐趣,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得这个病,为什么偏偏是我?”

徐佑眉心微蹙,摇头叹气,“知足,也许人生会快乐一点。”

“道长,我知足,我知道我这病但凡落在寻常人家,可能一出生就是死亡,”

幸村精市现在没有寻死的念头,“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能见光,难道真是我,前世作孽。”

“你知道每个人都有气运,你的气运就很好,麒麟之才,但是,被献祭了。”徐佑不知道对一个小童说实话好与不好,但他从不说假话。

“被献祭?”幸村精市拳头紧握,惨白的脸带着迷茫和愤怒。

徐佑是帮不了忙,这种事,不是他能解决的,“这是你们家先祖与鬼神的交易,要家族福泽绵延不倒,族内百年内就会一位气运深厚的子孙有着如你一样的情况。”

幸村精市的双眼充斥着惊讶,不甘痛恨的泪水划过脸颊,眼前浮现美丽的月光下,那张由喜悦变得惊慌的小脸,

“我若治好了,也活不了吗?”绝望涌上心头,

徐佑低头复又算了一下,“活不过二十。”

“龙,咳咳咳咳咳!”幸村精市突然很严重的咳了起来。

偏房听到声音的木落夏急匆匆赶来,

“精市!”

萧邻晴进来后,先是瞪了眼旁边的徐佑,又快速搭上幸村精市的脉,

“龙马!母亲,龙马呢?”幸村精算攥紧了木落夏握来的手,

木落夏脸色微变,欲言又止“那孩子,哎。”

“怎么了!母亲,龙马出了什么事!与他无关,是我骗他出去的!”幸村精市激动的打乱了萧邻晴的看诊,

萧邻晴趁机说:“龙马他,正跪你们家祠堂呢,说自己犯了错,要跪到你醒来不可,倔的狠,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跪两天了。”

刚刚蓝颂天还传音他,偷偷施点计,让幸村精市醒过来,

现在他也不用施针了,

“什么?”幸村精市激动的起身掀开被子,“我要去见他,”

木落夏喝止,“不行!”

一旁的萧邻晴正要劝说,被徐佑眼神阻止。

“如今黑夜当头!我戴着帷幕!自然可以出去!母亲!我不小了!我也会思考!我!”幸村精市突然止住之后要说的话,眼中转泪,复而轻声,“母亲,我不会有事的。”

“落夏,我陪精市一起,你放心吧。”萧邻晴这才出声。

木落夏哽咽点头,忍住自己的情绪,“小心。”

此刻,

昏暗的祠堂,只有案上两根烛火,

案前,正跪着小小的身影,

直挺的背影已经开始摇晃,

越前龙马眼睛不受控制的闭上,脑中又浮现恐怖的红疹爬上灿烂的笑脸的画面。

眼睛再度睁开,拳头紧握,努力跪直身姿,额头上的冷汗接二连三的冒出,滑过展不开的眉,错过干涸苍白的唇。

耳后传来动静,越前龙马以为又是来送饭的,没有搭理。

之前青荷已经送了三次,她又怕饭菜的味道更让这个倔公子折磨,最后也只留下满满的一壶水。

“龙马!”幸村精市看着纤细摇晃的背影心脏猛的收缩,跑到越前龙马面前,

俯身心疼的看着已经筋疲力尽面色苍白的少年,“对不起。”

幸村精市跪在越前龙马身前,伸手紧紧的抱住越前龙马。

“你,醒了啊。”

声音哑到没了气,全然没了之前挑衅的神气和骄傲,

“我扶你起来,你先喝点水。”幸村精市取掉碍事的帷幕,扔在一旁。

越前龙马听到耳边的吐气,嘴角勉强弯了一下,可惜膝盖完全不听他使唤,根本直不起来,

借着幸村精市的支撑,越前龙马努力起身,身体不受控制的晃动,脑中响起了耳鸣,随后眼前一黑,

倒在了幸村精市身上,

“龙马?”幸村精市微微呼唤,调整了位置,拿起旁边还是满满的水壶,

仰头一饮,

随即覆在了那片颜色不在鲜艳饱满的唇瓣上,

许是越前龙马没有意识,水被堵在了唇外,溢在两唇触碰之间,

封闭的房间里刮起了不该有的阴风,

案前的火烛时明时灭,

幸村精市愤怒的瞪着那些牌位,“若不是你们!他不会如此!”

风戛然而止,烛火也不再闪烁。

幸村精市回头深深的看着越前龙马,

如果他与正常人一样,

他们应该会是,

很要好,很要好

的,

朋友,

对吧。

幸村精市伸手轻轻抚摸没了气血的脸蛋,微微亲了一下,随后摸上了苍白的唇,虽然被水润了一下,

依然没有之前的气色。

可惜他不正常,可惜他没有死在那个美丽的月色下,

可惜,他在为越前龙马可惜,再也摆脱不了他,

虽然他没有死,达到的效果也不会差,

因为越前龙马再无可能对他毫无牵挂,拂袖而去。

幸村精市捏开了越前龙马的唇瓣,再次饮了壶里的水,覆上唇瓣,将水渡了进去,

双唇交织下,也有些许水滑落在两人之前的喉咙上,

“你们好了吗?”萧邻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宗族祠堂不让外人进入,萧邻晴自然被拦在门外,

越前龙马也是外人,但是他倔主意又大,越王罚他跪在宫门口,他说那是跪给别人看的,要跪就要跪真正该跪的人,

幸村江千和木落夏都不让越前龙马跪,越前龙马就自己跪祠堂了,关键也没人敢拦他。

幸村精市重新戴好帷幕,扶着越前龙马走到门口,看着越前龙马和他相似的身高,越前龙马能抱着他跳跃,而他却做不到。

蓝颂天很快找理由抱走了越前龙马。

而幸村精市也在深夜敲开了他父亲书房的门,

他要学武。

谁都没想到,他练武的天赋居然出奇的高,他父亲惊讶之下是浓浓的叹息,

幸村精市不怪他父亲。

须灵子说的对,

知足。

还会快乐些。

之后越前龙马来幸村精市这里的次数就大打折扣,虽然来的时候也会带一些从各个地方淘来的稀奇玩意儿和闲书,但是基本送了就走,都没怎么停留。

青荷还以为幸村精市会难过,

可是看到幸村精市用着越前龙马之前买的不算精致的胭脂水粉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也许只是拿进面纱里观赏呢,

不仅如此,幸村精市还经常捏着泥巴,虽然捏的比越前龙马好看多了,但真的难以想象幸村精市也是会喜欢玩泥巴的人,

随便捏捏都比越前龙马捏的四不像精致,

果然还是小孩,

青荷边观察边点头,不过他家主子艺术天分也太高了吧!

“走吧,青荷 。”

青荷听到这个声音,眼泪已经开始流下,是的,她今天晚上又要跟着主子练武去了,

青荷还扎着马步,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公子,你不想小公子吗?”

越前龙马虽然身份高贵,但他自己却更认同自己侠客的身份,这样的人喜欢出游历险,怎么可能会日复一日的陪着他。

“想啊,”幸村精市凝气打坐,“但是,想念不一定是悲伤的。”

相思也不一定是苦的,青荷看到幸村精市手中正摩挲的东西,

好像是一柄十分小的匕首。

十年后。

缪夫人手微微挥了一下,“你如今几岁?”

“17。”幸村精市感觉到陌生的气息退去,

缪夫人冷笑: “看来他算的命还是一如既往的荒谬。”

“是因为我活不过18吗。”幸村精市摸着手里的鱼肠剑,对这个缪夫人他是有所防备的。

“为何这样说。”缪夫人眼神心疼,“有我在,定让你长命百岁。”

幸村精市起身对面前的人微微行礼, “夫人,若精市真能康愈,精市定会铭记此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