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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愣着干嘛?”晏白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哪?”裴朝满脸茫然,鲜少的褪去了烦躁与不安,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甚至说是雏鸟也不为过。

“去医院,你再这样下去,这辈子就别想站起来了。”晏白收了笑,语气也平淡起来。

裴朝猛得抬头看向晏白,他忽然意识过来。那个滚蛋怎么会直接走,那个男人虽然混,但却十分欺软怕硬。

她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上这些伤的。

裴朝呼吸急促起来,他觉得自己最后的这一层遮羞布彻底被陈见毫不留情的给撕了下来。

他看见自己全身赤裸,被扔在审判庭中央,他费尽全力蜷缩身体,想要遮住自己,可还是全部暴露在阳光下,在每个人的眼里,他无处可逃,只能等待被审判。

忽然,救护车的声音在寂静中刺耳的响起。

裴朝不可置信的看着晏白,瞳孔都在放大、颤抖。

她怎么能算的这么精确。

晏白站在一侧,左手托着右下肘,右手轻轻捏着下颌,垂着眼眸。安静的像是一座雕塑。

某一瞬间,裴朝察觉自己仿佛置身无人之地,周遭全都是黑暗,他内心深处似乎明白怎么出去,可他的身体就是不愿意挪动一下。

某一秒,裴朝觉得陈见就像是一个冷眼的旁观者。

他呼吸困难,可落在他周身的纸笺却无比滚烫,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熔浆。

楼里隔音很差,住的人不多,所以就算裴强打他骂他再狠,也鲜少会有人抱怨。

可愈来愈近那急促的脚步声,仿佛是要把这座黑暗的小楼踩踏粉碎。

敲门声和询问声清晰的响起了,陈见还是保持原来的动作。

裴朝脑子里很混沌。

有张虹骗他的甜言蜜语,有裴强的打骂不止,有同学们一起聚餐的笑颜,有一口袋五颜六色的糖与巧克力,有初雪很凉,有少年心动,有张虹的利刃割心的不配被人喜欢,有裴强的羞辱撒气与怒吼,有五十张可爱的纸笺……

忽的,他踉跄着身体站了起来,却又一下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很疼,但还能忍。

裴朝咬着牙,朝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爬去。

即便知道旁边有人,他也没开口求救,他要靠自己爬出去,爬出这个牢笼。

什么的,全他妈的是狗屁。

他有同学,有朋友,有人喜欢和他一起聊天吃饭。

那个女人是骗子,他早就知道的。

裴朝的泪不停的滑落,可他的却死死咬着嘴唇,拼尽全力朝光的方向爬去。

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是裴朝,不是别人。

或许他的童年是黑暗的,但不代表他的一生都是黑暗的。

他有朋友,有未来,他的未来一定是幸福的!

晏白挑眉,继续对086解释:“我要他自己走出去,自己走向自己的未来,自己创造自己的光明。这样的光,才是不可替代的,不会湮灭的。”

086系统若有所思。

裴朝因为过度用力青筋凸起的修长手指,布满了殷红的伤口。

他扶着墙撑起整个身体,闭了一会眼睛才慢慢适应光亮,又缓慢的朝门口挪动。

晏白扫视一圈屋里,将纸笺全部收好,锁进一个小铁盒,然后头也不回的抱着小铁盒走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白下楼的时候,医生眉头皱的更紧。

晏白扫视一眼已经昏迷的人,淡淡的说道:“家暴,我要申请伤情鉴定。”

医生一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其他人叫了过去。

晏白跟着去了医院,警察做完笔录,她把全部医药费都交齐后,将小铁盒放在桌子上,便离开了。

“就剩三百块钱,礼物都买不起了。”晏白疲惫的往回走。

086系统:“那买个小东西吧。”

“嗯。”晏白打了个哈欠,“也只能这样了。”

晏白回到出租屋累得倒头就睡。

等裴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个白天。

他住的是个单人间,很清静。

看着穿制服的男人,裴朝顿住了,无意间瞥见床头柜上的小铁盒,他微怔两秒,回答男人的声音变得清晰坚定起来。

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陈见那个女人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他自然不肯让同学知道这事的。

那个女骗子来过,裴强被抓,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婚了。

不过,人只是隔着门看了他几眼。

那几眼什么样裴朝没看见,因为他转过身闭了眼。

他用一条命换她自由,他不欠她的了。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出院的时候,护士告诉他,有位张女士留给他一笔钱,里面有的二十万。

他只拿走十八年的抚养费,应得的抚养费,其他的退回去了。

“你怎么来了?”裴朝声音冷冷的。

晏白拉着行李箱,里面的衣物都是她送来的,给裴朝新买的。

他说的是“你怎么来了”,晏白却知道,他想问的是“你怎么才来。”

“今天请了假,大家知道我接你回去,都保证乖乖做试卷呢。”晏白莞尔一笑。

护士过来收拾,见晏白在,道:“陈老师,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瞧我这脑子,裴朝同学出院了,你当然来的早了。”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晏白与她客套几句,才带着裴朝离开医院。

坐上出租车,裴朝才声音闷闷的开口:“她什么意思?”

晏白侧目看向他,明知故问:“什么啊?”

裴朝别过头,这女人真的是,你看,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得纯洁无瑕。

这人太聪明,搞得他头疼。

“就是,她为什么说你今天来的早?你以前……来的很晚吗?”

“或许吧,谁知道呢。”

裴朝真想给她一拳。

半个小时后。

“这是哪?”裴朝眼神微妙声音诧异,手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法院。”晏白理所当然的说道,“今天他审判,我要你亲眼看着。”她笑得春风和煦,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走吧。”晏白将黑色的鸭舌帽盖在他头上,走向了台阶。

裴朝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他只觉得恍恍惚惚,眼睛看不清前面的路,心里却如沐春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是陈见说他哭了的时候。

顿时,没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