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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能这样说,是姝儿先掉下去的,辰儿只是没抓住而已。”赵睿性子直,平日里又粗枝大叶的,并不能真正体会松了手和没抓住之间的天渊之别。

“他自己没抓住,还像疯子一样的在那里乱发脾气,真以为当了皇帝,我就怕他了?”林溪玉越想越气。

姝儿木木地看着林溪玉:“他发什么脾气?”

“他怪我和你爹平时太纵容你了,没好好的让你练武,若是你当时武功高一些,就不会被刺客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姝儿凄然一笑:“他说的也没错。”

赵睿不敢惹夫人,只能赔笑道:“辰儿这不是关心则乱!”

林溪玉却越发生气:“练什么武,我浮戏山庄高手如云,以后姝儿出门多带几个人在身边就行了,哪里需要自己去练!”

“不练就不练,你别动气啊!”面对妻子,赵睿是无条件投降。

姝儿伏在林溪玉的怀里,闷闷地道:“娘,我想回家,我不想再在京城待了,我想回浮戏山庄。”

她早该回去了,也早该与他做一个了断,只是心里舍不得,一直犹犹豫豫的,今日这场飞来横祸,就是她优柔寡断惹的祸!

林溪玉语声哽咽,像哄小孩子一般的哄道:“不待了,明日娘就安排车马,陪你回山庄,以后咱们再也不来这京城了。”

赵睿虽心疼姝儿,但也理解项辰的选择,忍不住便维护几句:“你脚受了伤,不宜长途奔波,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将伤养好,辰儿也一日一夜没有合眼,他......”

“娘!”姝儿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呻吟着打断道:“我头好疼!”

林溪玉狠狠地瞪了赵睿一眼,抱着姝儿:“娘在这里,娘抱着你睡一会儿,你太久没有休息了,睡一会儿兴许头就不疼了。”

姝儿默不作声,过了许久,才将脑袋钻出来:“是李誉救了我,若不是他爬下悬崖,我现在还在荒郊野岭里挨饿受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来。”

林溪玉道:“我知道,我和你爹一定会好好酬谢他的。”

姝儿含泪笑道:“他送我回来的时候,又向我求亲了,我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真心的待过我,嫁给他,也许才是我最安稳的归宿。”

林溪玉忍不住哭了,她一手抱着姝儿,一手抹泪:“李誉这孩子,无论人品样貌才华家世样样都是拔尖的,我见了也十分喜欢,最难得的是他的一腔情思全在你身上,你若是愿意嫁给他,爹娘以后也能少为你操点心!”

“玉儿!”赵睿在一旁听得傻了,拼命的对林溪玉使眼色。

林溪玉没有理他,只是抱着姝儿哭,项辰昨日的选择,何尝不是赵睿当年的选择,当年她为赵睿背父叛国,还身怀有孕,可赵睿却为了恩义,娶了王氏女为妻、

她当时万念俱灰,与他恩断义绝,若不是后来家族被灭,赵睿为她找到了姝儿和萧儿,而她为了保护他们兄妹,硬生生的咽下了那口气,嫁入浮戏山庄。

虽然婚后,赵睿待她也是情深义重,处处体贴谦让,但只要想起当年之事,想起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她心里总是有一股怨气,无处宣泄。

如今,她不要姝儿再受那样的委屈,那种锥心之痛,若非经年累月,根本无法淡忘!

“姝儿还小,性子都没定,定亲的事咱先不着急,先把伤养好了再说。”赵睿看着眼前抱作一团,痛哭流涕的母女,又是心痛又是茫然,只能行缓兵之计。

“那李誉虽说是李相的独子,但李相有好几房兄弟,家族子嗣甚是兴旺,族里堂兄弟姐妹众多,又都是合着一府住的,我们外头看他们,自然是一团和气的,但谁知道他们里头是个什么光景,姝儿若是嫁冒冒然然的嫁进去,我也是不放心的,所以我想着再派人打听打听!”

林溪玉知道丈夫一心向着项辰,这是故意拖延,心里生气,但又说不出什么反对的道理,只能默不作声的抱着女儿。

十二个蒙面刺客,八个被杀,三个服毒自尽,只一个活口,李誉用尽酷刑,审问了一天一夜,那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却始终一言不发。

项辰敬他是一条汉子,又觉得此行刺目标是司徒翊和含笑,他和姝儿不过是碰巧遇上,所以刺客究竟是何来路,他并不真正在意,只是加强了行宫守备。

只是司徒翊受伤破重,含笑受了惊吓也病倒了,齐国的太子向来与司徒家交好,此次行刺,太子疑心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害怕,不想再在骊山多待,嚷嚷着要回京城,待司徒翊和含笑伤好之后就打算启程回齐国。

项辰也没了狩猎的心思,决定提前回京,不料,赵睿突然上书,说是女儿的脚受了伤并且整日里犯头疼,怕是那一摔摔出了什么内伤,现在不宜长途跋涉,想要留在骊山休养数月,由林溪玉和秦非嫣陪着,待头风之症有所缓解,再回京城。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没有人觉得项辰会反对,即便赵睿不是项辰的亲舅舅,对项辰没有拥立之功,只是一个普通的异性藩王,这样的请求也该答应。

但项辰却以刺客余孽尚未清查干净,留在骊山恐有危险等诛般理由驳回了赵睿的请求,赵睿本就不想和妻女分开,被驳之后,心里倒也松了口气。

林溪玉却和项辰较着劲,又让赵睿上书说是女儿受了惊吓,若是不能留在骊山行宫,便要回浮戏山庄休养。

项辰以汤茗游医在外,浮戏山庄无好的医者照料为由,再次驳回了赵睿所求。

官大一级压死人,林溪玉彻底的被激怒了,立刻休书一封给余书桥,让他将洛阳有名的大夫全都请入山庄。

赵睿夹在老婆和外甥中间,左右为难,无奈之下,只能私下里去找项辰。

“你非得让姝儿跟我们回京城做什么?”御书房里,一肚子苦水的赵睿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她现在正生你气呢,就是回了京城,也是不愿意见你的。”

项辰埋头批阅奏折,左手肩膀上也缠着厚厚的绷带,似是没听到赵睿的抱怨。

“你舅母现在也气大发了,她们母女俩就是我命里的克星,一个就够我晕头转向的,两个一起闹,我是真招架不住。”

见项辰不理会自己,赵睿急得都上火了:“你舅母可是女中豪杰,这辈子只服过一次软,就那一次,还让她耿耿于怀二十年,你若真把她给惹急了,她可真能干出抗旨不遵,带着姝儿直接回山庄的事,到时候,你面上就更不好看了。”

项辰见赵睿说得口干舌燥,让顾德才给他沏了壶茶,赵睿拿起茶盏,咕嘟咕嘟的猛喝了几口,然后盯着项辰,苦劝道:“辰儿,你就允了你舅母所求吧,舅父这把老骨头,可真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项辰终于开口,语气却是微带不悦:“舅母再生气,也不能随便就将芷兰打发回来,芷兰是宫婢,是由内侍省安排去长生殿服侍的,就算舅母不想要她,也该报了内侍省才是!”

赵睿忙道:“这你可不能怨你舅母,是姝儿见不得芷兰,她一见芷兰就犯头疼,你舅母心里着急,想着眼不见为净,就把她给撵回来了。”

项辰缓缓抬头,盯着赵睿:“什么叫眼不见为净?芷兰身上是有毒吗?姝儿为何见不得她?”

项辰既明知故问,赵睿也懒得含沙射影了,直白道:“她不是见不得芷兰,她是听不得和你有关的事,一听就头疼,一头疼就不肯吃饭,这丫头从小性子就活泼,心也大,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向来都是一笑置之,从没见她这么伤心过,我和你舅母看着实在是心疼,这才把芷兰给打发回来的,你若是为了这个事情和你舅母赌气,那我可是站你舅母那头。”

项辰的手紧握成拳头,内心翻江倒海的疼痛,面上却强撑着:“舅母生气在朕意料之中,但是姝儿会如此生气倒是朕没想到的,她向来识大体,又有谋略,与普通女子不同,她难道就看不出朕当时的放手,是唯一能救三人的法子?”

“看出来了!我都没看出来,她却看出来了,她倒是在你舅母面前替你说了不少好话,还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就连司徒翊和含笑那档子事,在崖下的时候,司徒翊也和她说了...道理她都懂,局势她也清楚,可就是很伤心,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赵睿无奈地道。

“司徒翊倒是什么都和她说!”项辰只要一想起悬崖上,当司徒翊看到姝儿掉下去时,几乎想都没有想的就跟着一起跳了下去,胸口就堵着一口气,异常难受:“她和司徒翊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睿也听秦非祁说了司徒翊跳崖救人的事,也觉得奇怪:“姝儿从小在山庄里长大,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洛阳,偶尔调皮和元晔一起偷下山庄,但也就在巩县瞎转悠,根本没机会认识司徒翊,难道是她这次来京城的时候认识的?”

项辰冷哼:“她来京城才多久?即便认识司徒翊,两人也不该有什么深交,可她倒好,自己还伤着,却巴巴让人给他去送药!”

赵睿性子虽粗,却也觉察到项辰心里的不快,故意试探道:“姝儿看似随和,其实最有主见,说起道理又是一套一套的,你舅母有时候都拿她没办法,当时王家退亲,我想着给你多一重倚仗,这才将她许配给你,如今你已是九五之尊,后宫佳丽无数,姝儿性子散漫,又不拘小节,实在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别说音儿了和李淑妃了,我看那个能歌善舞的拓跋胭脂都比她强点,你和她当初也没过六礼,婚约也是做不得数,不如你给她选一门好亲事,再多添些嫁妆,也算是全了你们在浮戏山庄的情谊。”

项辰的手簌簌轻颤,指关节因握拳过猛而泛青,他盯着赵睿,一字一句地问:“舅父舅母想要我为她选什么样的夫婿?”

赵睿如实道:“李誉那孩子我看着就挺不错的,尤其这次他为了救姝儿,不畏艰险爬下山崖,足见他用情至深,姝儿似乎也很受感动,竟主动让我允了李誉的求亲,我瞧她那样子,不像是赌气,像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和你舅母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

项辰全身发冷,脸色惨白,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动不动,好半晌都不说一句话,顾德才见他双目无神,觉得不对劲,忙上前轻唤:“陛下...陛下...”

赵睿原是试探,没想到竟让他失魂落魄至此,倒也有几分意外!

项辰回过神,看着赵睿,冰冷冷地道:“劳烦舅父转告姝儿,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她若执意要怨朕怪朕,朕受着就是,如今朝堂上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朕去做,朕实在没闲暇去哄她陪她,她喜欢谁,想嫁给谁,全都由得她自己做主,但朕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即便那人是李誉也不例外!”

赵睿听得云里雾里,顾德才却听得心惊胆战,他知项辰这些日子有多内疚自责,甚至害怕到不敢面对,若是姝儿真的因此而嫁给李誉,那他便会将对自己的恼恨全都转移到李誉身上。

顾德才酝酿了一番,劝道:“陛下,其实郡主想回山庄休养也不是什么坏事,回了山庄,便离京城的这些是非远了,等过些日子,郡主心里的委屈难受慢慢的淡了,便又想起陛下待她的好了,但若是去了京城,这李将军天天上门的,难免有些爱嚼舌根的在背后说些闲言碎语的,不但伤了王府的颜面,也扰了郡主休养不是?”

项辰虽然怒极,但顾德才这般明示暗示,他顿时醒悟过来,想了想,道:“既然舅母和姝儿要回山庄养伤,那朕就直接安排人将她们送回山庄。”

项辰转头,对顾德才吩咐道:“这事你去安排,让秦非嫣也跟着她们一起回山庄!”

赵睿想着一场兵祸就在眼前,她们母女回山庄避避倒也没什么不好,便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