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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子里,银发男子安静的躺在地铺上,他的半边脸狰狞恐怖,那伤痕确实像是被火烧过的,姝儿轻轻的走到他身旁,仔细的端详他的面容,他的右边的脸完好无损,虽满头白发,却一丝皱纹都没有。

元晔走到他另一边,对姝儿道:“小师妹,我刚刚遣人给他换衣服时,某一个角度,他的半边脸被遮住了,只露出另一半,我突然觉得他好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姝儿没明白元晔的意思:“你见过他?”

“没见过,但是你这样看他。”元晔伸手遮去男子半边被烧伤的脸,只露出右边没有烧伤的脸:“只看这半边,你有没有觉得他特别像一个人?”

姝儿摇摇头:“这哪里能看出来?”

“你再仔细瞧瞧!”

姝儿换了个角度,又仔细的瞧了瞧:“这么看,好像是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再仔细看看!”

姝儿觉得她看得够仔细了,一个闭着眼睛还只有半边脸的人,她怎么能看出他长得像谁。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和你哥哥很像?”元晔瞧着那人的脸,越看越像:“不止是脸像,今日我与司徒将军在林子里追捕他,乍见他背影时,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你哥哥来了濮阳城找你,误将独孤静当做了你,想要带她回去。”

“他头发都是白的,哪里像我哥哥了?”

“这不是林子里黑,看不清他头发的颜色。”

元晔指着男子的五官轮廓道:“还有他的武功招式,其中有一招横扫千军,师娘和你哥哥都用过,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就是赵萧,只是脸被毁了。”

姝儿被他这么一说,再仔细去看男人,那半张脸与她哥哥赵萧确实有些相似,但他毕竟闭着眼睛,且半张脸被毁,她看不真切,许是元晔见过他睁眼和打斗的模样,才会如此笃定他像赵萧。

姝儿伸手为他把了把脉,又翻开他的眼皮检查了一下,神情微变,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袋子,展开之后,抽出几根最粗的针,狠狠地扎在他的膻中、膈俞、足三里、中府等穴位上,随后用手捻转。

银发男子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了一下,姝儿忙将他的头抬起,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一口淤血从口中喷出。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银发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姝儿对元晔道:“锅里还有一些剩下的药,你赶紧舀一碗给我。”

元晔不放心姝儿与他单独待在营帐里,迟疑着不肯离开。

姝儿急道:“他都病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力气伤我。”

“你没和他交过手,他武功奇高。”

“那又如何,我是大夫,是来救治他的,他为何要伤我?”姝儿急急地道:“趁他尚有意识,你赶紧去取药。”

“那...行吧,你自己小心一点,我马上就回来。”元晔飞快的跑出了营帐。

姝儿用帕子擦了擦男子唇角的血渍,然后将他的头轻轻的放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是大夫,你得了瘟病,现下一定全身酸痛,没有一丝力气,我虽将淤积在你胸口的淤血逼了出来,但却没有办法缓解你的痛苦,不过我们这里有救治瘟病的药材,你既是习武之人,身体必然健壮,只要每日按时喝三碗汤药,再好好休养,一定很快就能康复。”

银发男子喘着粗气,睁着大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姝儿见他如此,低头垂问:“你是有话想说?”

银发男子费力的举起左手,想要去触碰姝儿的脸:“...静儿...”

姝儿忙抬头,避过他的手,摇头道:“我不是独孤静,我只是一个乡野大夫,你认错人了。”

银发男子眼睛睁得更大,元晔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姝儿央他帮忙将银发男子的身体稍稍抬起,姝儿端起药碗,对银发男子道:“这药有些苦,不过良药苦口,你一口气将它喝了,再好好睡上一觉,明日醒来便会觉得舒坦一些。”

这药的疗效并没有这么显着,可姝儿对每个病患都是这么说的,在没有好的药物的支撑下,信念变得尤为重要,一定要让病患看到希望,这样他们才会有对抗病魔的勇气。

银发男子虚弱的点点头,姝儿将碗端至他嘴边,一点点的喂他喝下。

元晔见银发男子始终盯着姝儿瞧,警惕道:“她是我小师妹,不是独孤静,我们可是浮戏山庄的弟子,你若敢打我小师妹的主意,我师父师娘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银发男子的胸膛又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盯着姝儿的脸,虚弱地道:“...浮戏山庄...赵睿...”

元晔忙道:“对,赵睿就是我师父,我小师妹可是我师父师娘最宝贝的小女儿,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你就等着浮戏山庄天涯海角的追杀你吧。”

“师兄!”姝儿低声制止,哪有像他这般自报家门的,好像表明了自己是赵睿的弟子就能把对方吓唬住一般。

银发男子又一阵猛烈的咳嗽,姝儿忙拍了拍他的背:“我不知你与独孤静有何渊源,但独孤静说你并无伤她之意,你又对独孤雁兄妹手下留情,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奸恶之人,如今你只身一人,又染上了瘟病,是不可能将她带走的,不如先安心养病。”

银发男子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虚弱地问:“不知...姑娘...芳名...”

姝儿不瞒的瞪了眼元晔,他这般自曝身份,她再想隐瞒也是不可能了,只能道:“我姓赵,不过出门在外,不想用爹爹的姓氏招摇,便取了娘亲的姓氏,我娘亲姓林,这里的人都唤我林姑娘。”

银发男子心口一阵温热,眼中沁出泪水:“...姑娘...芳名...”

元晔怒道:“我小师妹的芳名岂是能随意告诉他人的?”

银发男子不理会元晔,只是盯着姝儿:“...姑娘...芳名...”

姝儿在银发男子极具压迫的视线下,笑了笑:“爹娘和兄长都唤我姝儿。”

银发男子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静女其姝?”

姝儿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她迎着银发男子激动的目光,点了点头。

她忽然恍然...静儿...姝儿...静女其姝...这便是她们姐妹名字的由来!

银发男子情绪更加激动,他挣扎着起身,拉住姝儿的衣袖,问:“...你有兄长?”

姝儿读懂了银发男子眼底的情绪,如实道:“我哥哥姓赵,单名一个萧字。”

银发男子含泪闭上了眼睛,唇角却微微扬起,似笑似哭,姝儿见他如此,更确信他是当年林家的部曲,他心绪如此激动,应该没料到他们兄妹尚在人世。

姝儿再细细看他,确实与哥哥有几分相似,想来他也是林家子孙,观其年纪,应该是她叔伯一辈,只是她不了解林家家谱,也就不知她祖父或是父亲这一辈有几房兄弟。

元晔觉得银发男子实在古怪,不想在他这边多留,一直使眼色给姝儿。

姝儿站起身,对银发男子道:“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我明日再来看你。”

银发男子闭目躺在地上,不再言语,姝儿便与元晔一起走了出去。

离开营帐之后,元晔思虑重重:“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不止这个人,还有独孤静,她怎么就和你长得这么像呢?”

姝儿斜晲元晔:“我比她好看。”

元晔露出略带夸张的嫌弃表情:“那是肯定的,就她那性子,谁娶了她真要家宅不宁了。”

姝儿打着哈欠道:“师兄,你给我再拿一床铺盖和被褥吧。”

元晔蹙眉:“你要铺盖做什么?那姓王的占了你的床,不会还让你睡地下吧?”

“无妨,有个地方能睡觉就行,我好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元晔思索道:“不如你今晚和司徒将军睡一个帐子吧,现今只有他是一人一个帐子的,反正你俩不早就......”

姝儿瞪他:“都是睡地上,我还不如回屋子里去睡。”

元晔想想也是,只心疼的拍了怕她的头,转身跑去林子旁的一个营帐里取铺盖被褥。

当姝儿抱着厚厚的被褥来到屋子门口,刚准备开门,就听到司徒翊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我明日让人将你留在你外祖家里的琴拿来,你若觉得在屋子里太闷了,可以弹琴排遣一下。”

“多谢将军。”

“我已让人为你外祖父准备棺木,待瘟疫过去,你再自行决定如何处置。若是你想带他回乡,我会派人护送你,若是你想将他下葬,我也会派人帮你。”

“将军,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王珺瑶停顿了片刻,才道:“我外祖父去世之后,宅子里只剩翠瑶一个人了?将军能否将她接来这里?方便照顾?”

司徒翊沉吟片刻,道:“翠瑶姑娘并未感染瘟病,而这里全都是感染了瘟病的人,她若来了这里,只怕会有染上瘟病的风险。”

王珺瑶急切地道:“不会的,她从小就身子强健,极少生病,我在这里也需要人服侍,还有,我实在不惯与陌生人同住一屋,将军可否为那位姑娘,另行安排屋舍?”

司徒翊道:“这堂子里的屋宇都住满人了,唯一还有铺位的就是大堂了,不过那里挤满了患病的妇人......”

王珺瑶道:“林姑娘既是大夫,住在那里也方便为她们诊治,将军不知,那位大夫实在粗鄙,我无法与她同屋共住。”

司徒翊沉声道:“王姑娘,这屋宇原本就是姝...林姑娘的,她不嫌弃你身染瘟病,肯与你同住一屋,还愿为你细心诊治,我觉得你应当心怀感激,而不是喧宾夺主。”

王珺瑶惊疑道:“将军这是何意,她是庶民,还是女子行医,本是不配为我治病的,若非将军封锁城门,我早就回到太原了,哪里还需要她来为我医治。”

屋里有片刻的沉默,王珺瑶先开了口:“她不过是一个山野医女,我绝不可能与她同睡一张榻,自贬身份的。”

“你出生贵胄,要你来这里治病,也是委屈你了,我瞧你精神气不错,想来是没什么大碍了,不如我派人将你送回你外祖府上。”

“可...我的嗓子还是觉得不舒服,身体也没什么力气,外祖府里没有大夫,若是我病情反复,那又该如何?”

“没关系。”姝儿一脚将门踹开,扛着铺盖卷,疲累地道:“我也不愿与她同住一屋。我这就搬去别的营帐住。”

说完姝儿转身欲走,司徒翊将她唤住:“外面的营帐住满了男人,这大晚上的,你要上哪里住?”

“今日你们捉来的那个江湖高手,病得不清,我怕他夜里高烧,想着还是去他帐子里,看着他比较妥当。”

“荒谬,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姝儿瞧着王珺瑶眼里的鄙夷神色,怒道:“我是一个大夫,大夫还分什么男女。”

司徒翊见她坚决的往外走去,无奈之下,只能跟出去:“那人武功奇高,你一个人去怕有危险,我陪你去。”

王珺瑶见司徒翊疾步往外走,也急切地道:“将军,我的孝衣...”

司徒翊头也不回地道:“我已经让人去崔府为你取了。”

姝儿越走越快,司徒翊紧跟在她身后,两人来到银发男子的营帐,还未撩开门帘,听到有说话声传来,姝儿赶紧走了进去,银营帐里空无一人,只见银发男子昏躺在地上,神情痛苦,神志昏迷,嘴里不停的念叨一些话。

姝儿将被褥随手往地上一丢,跑过去查探男子伤势,司徒翊跟在她身后,淡漠的看着。

“他开始发高烧了。”姝儿抬头望向司徒翊:“你能不能给我拿两块帕子,再端一盆冷水进来?”

司徒翊虽不情愿,但还是走了出去。

姝儿抽出自己袖中的帕子,轻轻的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并将他的衣襟拉开,让热气散掉些。

司徒翊很快便拿了两块帕子一盆水进来,姝儿弄湿帕子,然后将冷帕子敷在男子的额头上,另一块帕子则用来擦拭他的颈部,腋窝和四肢。

姝儿想让司徒翊帮忙去拿她的药箱,转头,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她来不及细思,只能不停的换着帕子。

银发男子的呓语声时而很响,时而又很轻,轻的姝儿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声音响的都是谩骂齐国皇帝姚闵的。

他骂骂咧咧了很久,许是身体冰冰凉凉的让他觉得很舒服,心绪竟慢慢平复了下来,姝儿见有效果,继续为他换帕子。

银发男子喃喃自语:“蓉娘...蓉娘...”

姝儿的手一顿,心砰砰砰的胡乱跳动起来。

银发男子依旧低声呓语:“...蓉娘...蓉娘...我找到他们了...萧儿...姝儿还有珏儿...我找到他们了...蓉娘...你在哪里?你是不是也活着...蓉娘...?”

虽然昏迷,男子的眼角却流下泪来。

姝儿全身僵硬,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昏睡的男子,脑子一片空白。

司徒翊扛着铺盖卷走进来时,见姝儿如雕塑一般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司徒翊放下被褥,走到姝儿身旁,看着躺在地上的银发男子。

男子还在呓语,只是不停的唤着蓉娘的名字,不停的问,蓉娘你在哪里?

司徒翊见姝儿脸色苍白,冷着脸问:“你怎么了?”

姝儿如梦初醒,她摇摇头,有些手忙脚乱的去洗帕子,司徒翊从她手中去过帕子,对她道:“你睡吧,他若有什么事,我叫醒你。”

姝儿的唇角微微颤动,全身发冷,司徒翊见她脸色发青,想问她怎么了,犹豫了片刻,却没有开口。

姝儿从荷包里取出一个药瓶,对司徒翊道:“你帮我把他的头抬起来,我给他喂些药。”

司徒翊盯着姝儿手里的药看了一会儿,没有多问,走到银发男子身旁,帮着姝儿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姝儿拔开瓶塞,将瓶嘴对准银发男子的嘴,试图将药水灌下去,银发男子神志昏迷,迷迷糊糊的喝了点,又漏出来一点。

姝儿只得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喂,尽量让他多喝一点,司徒翊见姝儿对银发男子照顾的十分细心,像对待孩童一般。

司徒翊还是没忍住:“你给他喝的是什么?”

姝儿用帕子擦拭银发男子的嘴:“就是我出门时熬得那些清热解毒的药,我带了两瓶。虽然它对鼠疫疗效有限,但总比没有的好。”

“你带了两瓶,你把最后一瓶给他喝了?”

姝儿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然后塞入银发男子口中,强逼着男子咽下。

“这又是什么?”

“百草百味丸。”

“你还有一颗!”司徒翊觉得自己胸腔里满是怒火。

“这真的是最后一颗了。”

司徒翊不再与她多言,走到帐子的一端,盖上被子,背对着她睡了,姝儿又洗了洗冷帕子,将它敷在银发男子的额头,过一段时间换一条,一直熬到大半夜,司徒翊怒得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姝儿才在他眼神的逼视下,回到自己的床铺,盖上被子,可是眼睛还是盯着银发男子,目光里透着担忧。

司徒翊无奈,只能从被子里爬出来,接替姝儿,为银发男子换帕子。

司徒翊见姝儿看着他,神色冷淡,语气更是冰冷:“赶紧睡觉。”

姝儿如今面对司徒翊格外的心虚,不敢说什么,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虽然心情忐忑,但她确实累了,很快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