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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一笔【人文】支出

“我出生的时候已经是80年代初,因为堂叔改进了漆线雕,使得漆线雕迎来了十几年的短暂光荣时期。”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漆线雕市场受到大量树脂翻模产品的巨大冲击,再加之国企改制,许多手工艺人或离开、或转行,漆线雕行业也开始进入黑暗时刻。”

“传统技艺都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漆线雕工艺本就比较复杂,不易掌握,加上这些规矩和现代市场经济的冲击,这就导致漆线雕的传人越来越少,甚至都快到了传承危机的时刻。”

“我从小记性不好,人也不聪明,初中读完后不知道做什么,也不想早早嫁人,就跟家里说想学漆线雕,父亲不同意。后面堂叔知道了,让我去他那里学习漆线雕的制作……”

提到堂叔,蔡丽珍脸上露出敬佩甚至有些仰慕的神情。

蔡丽珍提及的堂叔是厦门蔡氏第十二代传人蔡水况大师。

(图片来源【483设计】侵删)

这位改进漆线雕,并将漆线雕工艺品走进千家万户的老先生,一生都在为漆线雕艺术而努力,更是长期致力于漆线雕艺术的传承与发展。

在那个传统思想残存的时代,蔡水况大师打破了自家的门规,不仅收女徒弟,还收入了许多外姓传人。

如今,厦门漆线雕人才辈出的背后,都离不开这位蔡水况大师。

可惜在2021年蔡水况大师逝世后,厦门漆线雕再无出现国家级非遗传承人(也是唯一的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省级包括蔡丽珍在内有五人,存世的有四人。

听完这些故事,陈灏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蔡水况大师心生敬佩之情。

“蔡水况大师很了不起,当之无愧的大师!”

老祖宗有许多很好的传统技艺没有传承下来,原因也基本上跟那句“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有关。

其实能理解,换成自己身上估计很多人都会这么做,毕竟还有句老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但也是因为能理解,所以更能体现蔡水况大师的胸襟。

不像一些老顽固,都到了传承危机的时候,还宁愿断掉传承也不外传。

“蔡姨,厦门漆线雕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传承问题吧?”顾南溪问道。

“传承问题不会再出现,国家现在挺重视这些古老技艺,”蔡丽珍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既有欣慰也有无奈:“就是以后是厦门蔡氏漆线雕还是厦门漆线雕就说不定了。”

任何事物都有双刃剑,这或许就是放开传承限制的后果吧。

“蔡姨应该有子女吧?他们有跟您学习漆线雕吗?”陈灏问道。

蔡丽珍沉默了片刻,仿佛是陈灏这个问题戳到了她的痛点,她苦笑一声,语气中尽是落寞。

“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两个都不愿意干这行业。”

“女儿倒是争气,大学读的是华中师范大学,毕业后考编回到厦门当中学老师。”

“至于儿子,大学毕业三四年了,在……”

蔡丽珍停顿着,脸色的苦涩更重了几分,陈灏和顾南溪都不敢再追问,万一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

“蔡姨,您不方便就别了,我们都能理解。”顾南溪柔声说道。

“蔡丽珍摇摇头,叹道:“倒不是不方便,就是丢人,他在抖音做直播……”

陈灏安慰道:“直播也挺好的啊,现在抖音流量这么大,运气好成为百万粉丝大博主的话,那赚钱能力可比上班强多了。”

像某杨哥,赚钱能力比一线明星还强,真的离谱。

“我也不是老顽固,抖音现在谁不是人手一个?我自己都会有空刷会抖音,有时候淑怡还会让我做一些漆线雕制作的直播,说是对销售和宣传都有帮助。”

“全职做直播我能接受,但……”蔡丽珍说到这,像是嗓子里卡了鱼刺一般,隔了好长一会才接着说道:

“但他做的是游戏直播,还玩得不好,每天直播间最多观看人数不超过50人,这里面包括我跟淑怡的小号。”

陈灏和顾南溪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挺让人唏嘘的。

眼下这个时代,一个省级的工艺美术大师的子女都不愿意接过衣钵,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唉,不说这些了,你们想自己动手学习漆线雕的制作吗?蔡姨可以教你们,”蔡丽珍看了眼时间,笑道:“距离18时还有两个小时多,来得及做出一个简单的漆线雕。”

“谢谢蔡姨~”还不等陈灏回答,顾南溪甜甜地谢道。

漆线雕的的手工课也有,可哪个手工课能让省级工艺美术大学1对2的教导?

蔡丽珍感受得出眼前两个小辈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和喜爱,这也让她很欣喜,只有多点像陈灏、顾南溪一样的年轻人,那传统技艺也能一直传承下去。

“传统的漆线雕是用陈年的砖粉、大漆和熟桐油等原料调和,反复舂打、手工搓成柔软而又富有韧性的漆线,然后在涂有底漆的胚体上用漆线盘、结、绕、堆,塑造浮凸的图形。它的制作包括打稿、舂泥、搓线、牵线、安金油、贴金、洗金等工序,创作一件作品,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

“今天你们就学习使用塑形、牵线、贴金这三步,制作一件简单的漆线雕作品就行了……”

蔡丽珍就像是当初堂叔蔡水况大师传授自己一样,认真教导着陈灏和顾南溪。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忙碌,两个出炉的作品都很一言难尽,但陈灏、顾南溪都很满意,最重要的是亲身体验下传统技艺的魅力。

在两人打包好自己的作品,要告别离开时,蔡丽珍大师忽然喊了一声:

“稍等一下。”

看着消失不见的蔡丽珍,陈灏、顾南溪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好坐在原地耐心等待。

没一会儿,蔡丽珍出现了,手上还提着一个装着礼盒的礼品袋。

“小陈、小顾,既然你们喊我一声蔡姨,那我总归要表示一下。”

陈灏连忙拒绝了,诚恳说道:“蔡姨,这多不好意思,您说多少钱,我买下来吧。”

“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蔡丽珍板着脸,直接把礼品袋塞陈灏手上。

“给我收下,不然我可要生气了哦!”

“这……好吧。”陈灏苦笑一声,也没办法了。

普通的漆线雕作品价格一般在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上万元的也有,甚至还有国宝级。

当年厦门的金砖峰会,还有一件《神武大元帅》被作为国礼赠予毛子国的大帝。

不仅如此,红旗车的内饰也有一部分采用的厦门漆线雕,以及各种国际赛事颁发的奖牌也有。

像蔡丽珍这种省工艺美术大师亲手制作的漆线雕,哪怕是很简单的作品,至少也是几千元起。

离开四楼后,两人去一楼寻蔡淑怡,准备告别一声离开。

但陈灏突然有个想法。

“蔡小姐,二楼是有漆线雕作品出售是吗?”

“是的。”

“有蔡丽珍大师的作品吗?”

“当然有,”蔡淑怡不明白的看了陈灏一眼,“怎么了吗?”

陈灏笑着说:“那带我去看看吧。”

蔡淑怡大概猜出陈灏的想法,于是很热情地带着陈灏和顾南溪重返二楼。

等陈灏挑好一件蔡丽珍的作品时,蔡淑怡愣了愣,为难道:“陈先生,你要不是南溪的朋友,我肯定不会劝你。”

“但这件漆线雕价格不菲,要不你换个便宜一点的吧?”

“没事,在哪里付款?”陈灏不以为意道。

元而已,反正漆线雕属于【人文】支出,可以使用旅游专项基金付款。

而且蔡丽珍大师教导他和顾南溪制作漆线雕,不光给他们装裱免费带走,还送了一件自己作品。

陈灏是个讲究人,自然要礼尚往来。

见蔡淑怡往自己身上看过来,顾南溪轻笑道:“淑怡,别担心,这家伙不缺钱。”

蔡淑怡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那我就不客气了,感谢陈总对传统技艺的支持。”

随后,蔡淑怡唤来员工把这些漆线雕打包好,带着陈灏回一楼付款。

在离开时,陈灏注意到墙上挂着蔡水况大师的半身像。

下面还有一句话:

“我的身份是个传人,做好传承是我的职业,这远远比赚钱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