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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玲珑呆呆坐在台阶上。

或者说,是一只白狐狸坐在台阶上发呆。

一只狐狸爪子托着腮,一双狐狸眼睛动也不动。

卫轩给她下了锁心咒,锁住了她的自由,也锁死了她躁动的心。

白玲珑清楚,日后自己怕是再也别想脱离凌霄宗了,更别提逃脱卫轩的掌控了。

这种感觉,怎一个愁字了得?

她在这里唉声叹气,殊不知这怪异一幕全都落进了一个外人的眼里。

那是个双手端着个硕大红木托盘的小童,正张着大眼珠一转也不转的看着台阶上如人坐立的狐狸。托盘上放着许多白瓷瓶,正反射着阳光,很亮,却没亮过小童眼中好奇的目光。

朗月今日很开心,他没想到师尊会安排给自己这么好的一个任务——来缥缈峰送丹药。

想着先前含星不依不饶的要跟他一起来,最终却被师尊拦住泫然欲泣、懊恼万分的模样,朗月就更是开心了。他心中想着,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跟含星说说自己在缥缈峰上的所见所闻,好好说说小师叔是何等仙人风姿。

只是当他拿着元殊真人的令牌,畅行无阻的穿过缥缈峰阵法之后,却觉得峰上景色实在一般,跟他们熔炉峰相比差了好些呢。峰顶道殿也有些陈旧,没有熔炉峰道殿那么气派辉煌,也没有传道峰的道殿那么庄严,也没有敛容峰的那么雅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缥缈峰的一切都太普通了些,普通的不像是凌霄六峰之一,更不像小师叔卫轩的居所。

朗月心想,果然小师叔就是不同凡响,这才是谪仙人嘛,不与世俗同,一心向着仙道而行,对于身外之物绝不费半点心思。朗月想着,小师叔拥有如此不染尘俗的心境,修行不快那才是怪事呢。朗月想到,这大概就应和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和那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吧?

可他走进道殿之后,却不由得站住了脚。

因为他看见了那只坐在正殿门外台阶上唉声叹气的白狐狸。

这也太怪异了吧?可说是他从缥缈峰一路走来,所见所闻中最怪异的一桩了!

朗月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异。所以他死死盯着白狐,想要看出个蹊跷。

许是他的视线实在过于凝实,陷于愁肠百转中的白玲珑察觉到外人的注视,猛地抬头看向了朗月。

两只狐狸眼中闪过一抹戏谑,搔首弄姿一番,倚着门柱摆了个青楼女子招客的姿势,先是抛了个飞吻,继而朝着小小道童伸了下爪子,笑道:“来,小家伙,将你的脸伸过来让姐姐玩上一把!”

朗月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脸上霎时蒙上了一层红晕。

狐狸捧腹大笑,一扫愁容。

就在朗月忍不住要摔掉托盘,撸胳膊跟狐狸干上一架的时候,却听殿中传出清朗的声音:“都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狐狸切了一声,嘀咕了句:“真没意思。”

说着它晃动洁白的尾巴,慢慢往偏殿走去,走之前还笑呵呵对朗月道:“你这小娃娃真好玩,日后再找你去玩哈!”

朗月觉得狐狸的眼神很令他恶心,他很想冲上前去将狐狸尾巴给薅秃喽!

看了眼手中托盘,朗月轻叹一声,不能耽误了正事儿。

卫轩早就等在正殿里了,看见朗月走进来,淡淡笑道:“你今日怎么来了缥缈峰?”

朗月端着托盘恭敬垂首道:“师尊近日刚炼好一炉清心丹,特意着我送来给师叔。师尊说,这炉清心丹最适合排解心中郁气,助师叔心境清明了。”

“哦?元殊师兄他什么时候也这么能掐会算了?”

卫轩心中奇怪,虽然他常跟狐狸生气动怒,可是在外人面前可是不曾显露出丝毫来,元殊真人是怎么猜到他心中正是郁闷难解的呢?

朗月含笑道:“师尊注意到,最近小师叔经常去食肆取吃食,他说远远瞧着师叔脸上表情淡漠,实则内心的情绪全都反映在了眼里,正是烦闷不堪之象。若是不好生排解,大概会出麻烦的。”

卫轩轻吁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近日为着狐狸脑筋太差、修行缓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做一名合格的山水镇守之事而忧愁不已。再加上每回去食肆给狐狸取吃食,他都要顶着一帮弟子好奇打量的眼神,心中怎么能不烦?

卫轩暗暗咬牙,还是要催促狐狸好生修行,让她早些结成金丹、能够辟谷才行!最好能教狐狸提前做好山水镇守的工作,那样更好!只有如此,他才能排解心中郁积之气,静下心来好生修炼啊。

卫轩接过了朗月手中的托盘,说道:“回去替我谢过元殊师兄。”

“小师叔……”

朗月终究是小孩心性,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问道:“门口那只白狐是怎么回事?”

卫轩道:“它?你不是见过吗?”

朗月怔了怔,忽然想起来自己曾在哪见过那种膈应人的眼神了。

“呀,它是那块黑炭!小师叔真的要留着它做山水镇守啊?是不是太次了些?”

说出口后,朗月惊慌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他这么说,小师叔会不会怪他多嘴多舌?

直待看清卫轩并未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变动后,朗月才嘀咕道:“本事差是差了些,就是瞧着好看了许多,堪称脱胎换骨了呀这是。”

卫轩闻言冷哼道:“她要是真的能脱胎换骨倒也好了。”

……

等朗月将在缥缈峰的所见一一告知元殊真人后,元殊真人抚掌大笑。

许久之后,笑声渐歇,元殊真人才道:“狐狸很厉害啊!”

“她还厉害?笨的要死了都。”朗月嗤笑,“听小师叔说,它居然连《春剡心经》都参悟不透。正是因为此事,小师叔才心气郁结难平。”

元殊真人摆手道:“不不不,在修行上她大概差了些,但在别的方面,她大概是整个凌霄宗最厉害的一个。”

“师尊指的是?”

“你还小,不可说。”

朗月挠了下脑袋,不懂师尊说的话里打了什么机锋,居然会夸一只让小师叔这等谪仙人都心烦不已的狐狸?

元殊真人笑笑,视线穿过重重殿宇的墙壁,看向了缥缈峰的方向。

一个谪仙人,心境平静无波这些年好比个死人,都被狐狸给弄得风浪不断,这还不厉害?这简直是顶天的厉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