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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他们的亲人、朋友、田地和生活。刀兵乱世,只能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万物有万物的造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浑浑噩噩间,她隐约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流逝,虽然比起在郡守府的那几日看起来是好些了,可她频繁心悸大汗,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就像叫不醒似的,有一次把玉柳都给吓着了。

总是梦见回了现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需要她的人了?

这天她又趴在窗前的木几上打盹儿,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忽觉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阿影,朱影!”

她不敢睁开眼,生怕一睁眼就回到现代,再也回不来了。

窗外日光灼灼,这几日没下雪,天气暖和起来。

可她的身上披着披风却还是觉得寒冷刺骨。朦胧间有一束灼热的目光投在她脸上。

紧接着听见玉柳打开门,好似还捂着嘴惊呼了一声。朱影实在太累,抬不起头,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半梦半醒间,有人往她的身上盖了一件毛茸茸的大氅,又隔着毛茸茸的布料抱住她,耳边一个磁性的声音随之贴近,“快醒醒,别睡了。”

伴着那声音贴近,脸上被一个满是胡茬的下巴蹭了两下,她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眸中有灼灼亮光,正盯着自己看。

眼泪夺眶而出,她还分不清是梦是醒,只伸出手在他的下巴上仔细摸了一阵。

“阿影!”楚莫难掩声音里的喜悦,又心疼地抚了一下她的额头,“听说你病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明明自己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怎么回事”,结果他却先问起自己来。

朱影哑然失笑。

“郡主是在离开沧州的时候感染的风寒……”玉柳刚要解释,就被楚莫打断了。

“这些我都知道,可你不是神医吗?怎么反倒医不好自己?”他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又心疼起来,“怎么病成这样子?”

“人都有各自的缘法。”朱影勾了勾嘴角,又靠进他怀里。

她的意思是,医者救不救得了那人,都要看他的缘法。

玉柳悄悄退了出去,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走到廊下,忽见狐七鬼鬼祟祟地等在屋檐下。

“狐七?你怎么也回来了?”玉柳疑惑地向身后一望,忽又明白过来,“是你将楚少卿带回来的?”

狐七得意地点点头,“我早就看出那队黑甲骑兵不简单,大人果然在魏章营中。”

“哼!明明自己没事却不回来,白白地叫人担心,他不知道郡主等他等得多辛苦吗?”玉柳故意提高了嗓门,想让屋中的人听见。

“玉柳姐姐你消消气,大人都已经回来了。”狐七讪讪地陪着笑脸,“再说他根本不知道郡主病了,要不是我告诉他,他还以为郡主过得挺好呢。”

“气死我了!”玉柳一摔衣袖走了。

~~

朱影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明亮的日光,变得清明起来,刚要开口,又听那抱着她的人说道,“是我不好,你生气是应该的,只是别把身子气坏了。”

他们分开已有近一个月,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沧州的事……解决了?”朱影穿着男装,裹在大氅里面,发髻却已被他揉乱了。

多日不见,他风尘仆仆,脸上又添了些风霜痕迹,一看这些天就是在奔波中度日,她猜测应该与沧州的战事有关。

“还没完全解决。”楚莫靠坐在窗前的坐榻上,将她抱到身前,“是狐七找到我,说你病了,我才临时决定回来。”

“那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她知道他瞒着自己,一定是有大事。

想不到她病成这样还记挂着自己的事情,楚莫一时有些恍惚,眼中雾气遮盖了视线,“你放心,有魏章在,我都交代了下去。”

“那就好了,你没事。”朱影整个人被他包在毛茸茸的大氅里,只露了个脸出来,脸上又绽放出一个舒心的笑容,“这下我不敢再睡了,怕睡着了又是个梦。”

这些日子她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醒来又是在现代的房间里,似乎这个空间里的东西都变得越来越虚幻起来。

“在渡河那日,我本来就想与你相认的,可看到你和楚亦在一起……”楚莫的脸上浮起一抹委屈的绯红,别开头不敢看她,“我就没追过来。”

“渡河那日?”朱影眯眸沉思,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问道,“那个斩杀闵恒的将领……真的是你?”

当时自己从树林中看到有个身披黑甲的将领,似乎正在看自己,原来就是楚莫!

只是当时她病得很重,才和楚亦共骑一马,没想到让他误会了。

正想开口解释,又听见他一边点头,一边喃喃道,“我想着等事情全都解决了,再回来寻你。没想到……差点铸成大错。幸亏狐七来向我禀报,我才知道……”

他指的是朱影病重,而自己却全然不知,若是再晚几日回来,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可能就是阴阳相隔。

“所以你一直都平安没事,为何不来寻我们?”朱影被他抱着,随着身上渐渐暖和,精神也好了一些,小脾气又起来了。

“也不是一直都没事,我中了吴相济和楚亦的圈套是真的。”楚莫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嘴角,望了一眼窗外风云变幻的天空,开始说起那日在成衣铺前的小巷里发生的事,“那日我本是打算去成衣铺中给你买件冬衣,吴相济便主动带路,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巷口站着一个身影十分眼熟,像是楚亦。”

“你就去追他了?怎么这样草率?”朱影靠在他身上,感到这几日从未有过的安心,闭着眼睛听他说。

“现在想想当时也是太急躁了,只是与他多年未见,我有许多话想要当面问他,一时就顾不得许多。”楚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脸上抚过,朱影能感觉到指腹上多了些初愈合的伤口,看来他这段时日也是在刀尖上舔血,“我追到一个死巷中,楚亦就不见了身影,接着闻到一阵似有似无的异香,我就失去了知觉。”

“想必是洛阵给你用了毒,然后换下你的衣服给楚亦穿上吧。”朱影埋头在他胸前,像只小狗似的蜷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