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信开了门，潘银花站在房门，想看看究竟是谁。
门外，身材高大的男人披着蓑衣，斗笠横在坚毅英挺的面容上，罩下一片阴影。
一身都被大雨浇的透湿。
他很快就走，常有信跑回房里，抱怨：“哎呦我的天，这个鬼天气。”
潘银花问：“咋的了，谁啊？”
常有信趴下身子擦脚，头也没抬：“厉家那个，说是昨个进城碰到许知青了，家里有急事，姐俩回城里头去了。”
潘银花坐起来：“回城里去啦？我还以为她在知青宿舍呢。”
昨天许糯没回来，潘银花去她房里看了一下，见她没留什么东西，以为她去知青宿舍睡去了。
没想是回城里头了。
常有信说：“和许言同志一起走了，想必是家里真有什么急事吧。”
俩人正说着，外头“轰”一声，传来了一声响。
潘银花吓了一大跳，就听见沈翠萍尖酸刻薄的声音：“这夭寿的冯噢，让不让人活了。”
潘银花脸一臭，探头一看，外头最右边的一间房，破了一个大洞，一片狼藉。
原来是风太大，吹断了一片檐顶，正巧砸坏了常子更房里的窗户。
窗一破，风雨灌了进去，一下就把床铺泼湿了，沈翠萍和常子更都被淋了一头脸。
常小红睡在最里面，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看房里乱七八糟的，吓得一扯嗓子就哭了。
潘银花连忙跑到常子更房里，帮他把那些有用东西拿出来，操着嗓子喊：“上霞姐儿房里去，快。”
沈翠萍动作最快，飞快的钻到隔壁房间里，也不管顾一身湿，就一屁股在床上坐下。
常子更和常晓红抱着东西进来，常晓红跟着畏缩到床上，常子更有些不赞同：“这是人许老师住的，你别给人弄湿了。”
常晓红一听就要下床来，被沈翠萍一拉，她两眼一瞪，泼辣喊道：“怎么？谁是你婆娘，你还关心起别人来了！你个畜牲，被那个狐狸精勾了魂…”
小孩还在屋里头呢，常子更憨厚面容带上急切和愤怒，一拍桌子，吼道：“你这婆娘胡说八道！”
沈翠萍“呸”了一声，混蛋王八羔子，惦记着别人的被子湿不湿，对自己跟仇人似的，沈翠萍白眼翻到天上去，蹬掉鞋子缩到床上去。
哼，反正房里头成那样了，住是住不了了，她和常子更肯定是要来住霞姐儿这里，至于那个什么许糯，打哪来到哪去吧。
沈翠萍越想越激动，觉得房里窗户被房檐砸坏了倒是件好事了。
她眼睛四下看了看，想看看许糯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一看才发现，屋里空空如也，许糯把东西都拿走了。
她撇嘴，伸长手拉开抽屉，在里头翻找起来。
常子更见她翻抽屉，问道：“你干什么？”
沈翠萍不理他，翻了个遍才停下来，别说是润肤油，连颗糖都没有，想着拿甜滋味的糖，她嘴馋的很，却又吃不到，心里怄死了。
沈翠萍梗着脖子碎了一嘴：“住我们的吃我们的，一点粮食都不交，当我们冤大头啊。”
常晓红小声说：“许老师教我们识字的。”
沈翠萍瞪她：“你们没交学费啊，一个人交了一块钱呢，她教几个字算什么？再说了，你学什么字，将来有什么用。”
常晓红不说话了，常子更更是懒得理她，在柜子边的凳子坐下，半晌都没说话。
...
许糯一觉睡到自然醒，外头天色暗沉，大雨不停。
灶间经过一夜雨的洗礼，土墙尽湿，地板上积了一层的水，踏上去就湿了一半的鞋。
厉显从外面回来，更是淌了一地的水，他将怀里包裹的东西拿出来。
那包东西裹了一层防水的塑料，外面虽然湿的厉害，内里却还是干的。
以防万一，他生了火，将塑料膜拆开，拿出布袋子包裹的衣服，放在灶台上烘烤。
一身的湿衣两下就脱下，他也不用热水，赤裸着上身，走出去就着瓢泼大雨洗了个澡，走进灶间擦干，换了衣服。
锅里的红豆粥已经煮熟了，他拿勺子搅了两下，以防粘底。
黄木柜子被打开，里头只个碗盆，其中一个盆里放了几颗鸡蛋，男人拿了一颗，放到水里去煮。
几下弄好，他要往房里走，想着自己一身的寒气，又走到火边烤了一会。
雨太大了，门一开，风和雨便顺着门缝灌进来。
厉显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见许糯睁着一双水光朦胧的杏儿眼，见是他，娇气又俏皮的眯了一下。
“醒了？”厉显在床边坐下。
“嗯。”许糯声音甜软，伸手扒住他的腰，脑袋靠到他腿上，眉眼还有些刚起床的困倦，娇气又惹人疼。
“饿不饿？”厉显耳根有些发烫，将人搂了一下，拿被子把她裹紧问道。
“不饿。”她闭着眼摇头，她嘟囔：“头晕。”
其实也不是头晕，只是睡久了，醒来头有些昏沉。
男人粗砺的指腹贴上她的头皮，轻轻一按，就让她舒服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厉显眸色认真，仿佛做的是什么精细活。
许糯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差点又睡着了。
“好啦，不晕啦。”她仰头看他，笑吟吟的说，说完想到厉显手上有伤，脸色突然一变，一把坐起来去看他的手，嘴上急道：“你受伤了呀。”
刚刚厉显给她按了那么久，伤口肯定又出血了，她拆开他的纱布，见伤口凝着血痂，虽还没愈合，但却也没再出血，这才松了口气。
许糯捧着他的手发呆，想起昨天他对自己做的事，一时又有些脸红，厉显将手收回来，两下缠上纱布，轻声宽慰她：“没事的，几天就好了。”
他身上少有完好，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痛的，于他而言这确实也不算什么伤。
“外头雨大，你别出去，我去给你端粥。”
许糯点头，坐在床上等他，见他进进出出好几次，拿了不少东西进来，最后竟然抱着一包她很眼熟的东西。
“我的衣服。”许糯惊讶道：“你去段三家啦？”
厉显点头。
说起段三，许糯又想到了许言和罗晨，还没问，厉显便开口了：“你姐…在段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