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军从小就认识，解放前就一起在南锣鼓巷里玩。
解放后他父亲从南方回来了，出钱让他去上学。
我家里情况不好，就一直在街上混着。
直到几年前，大军找到了我说他在水泥厂上班了，可以弄到一些便宜的水泥。
但是他不好出面，所以就找到了我，让我代为卖掉，可以分给我一些钱。”
吴铁军这时候插话说道。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么做是犯法的，投机倒把罪名可是很严重的。”
李二赖抬头看了看吴铁军，咧嘴嘲笑，也不知道他是嘲笑吴铁军，还是嘲笑他自己。
“知道啊，但是人都要饿死了，还会在乎犯法还是犯罪？”
吴铁军听完李二赖的解释之后，也不好说什么，几年前，那就应该是旱灾那几年了。
那几年确实很乱，人都要饿死了，为了口粮食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看吴铁军不说话了，李二赖才接着说道。
“有了倒腾水泥的钱，我们家也确实熬过了那几年。
如果要是一直都这样发展下去，我现在应该会过的很好吧。”
说完了这句话，李二赖好像想到了什么不想回忆的事情。
皱了皱眉头，狠狠的抽了口烟接着说道。
“两年前，大前门那片有一家准备修房子，想买些水泥。
通过修房子的师傅联系了我。
我也没多想，收了钱就送了几袋水泥过去。
结果看到了一些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李二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连眼睛都闭上了。
似乎在想要不要说出一切。
吴铁军见状又想要说些什么，被刘心红拦住了。
等过了一分钟，看李二赖还是没有想说话的迹象，烟都要烧到手了。
刘心红才说道“李二赖，你只有坦白一切，我们才能更好的帮助你。
更好的帮助你的母亲。
希望你不要自误啊。”
听到刘心红的话，李二赖猛的睁开双眼，这时候他的眼睛里全是通红的血丝。
他精神已经接近崩溃，内心深处在反复的挣扎。
是啊，都到这时候了，隐瞒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或是她，只能选一个了。
看了看手里已经快烧到头的烟屁股，随手扔掉踩灭。
对着吴铁军说道。
“能再来一支吗？”
吴铁军看了看刘心红，得到了首肯后又扔过去一支烟。
李二赖接过烟并没有立刻点燃，拿在手里用拇指上下摩挲着，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
“我去送水泥的时候，那家人正在和修房子的师傅收拾正房，让我把水泥放到院子里就行。
我当时看天色不对，明显是要下雨，怕水泥一遇水就全完了。
本着好心就把水泥抬到柴房去了。
进了柴房把水泥靠墙放好。
哪知道这墙是个夹层，直接被水泥压出来个窟窿，我无意中看了一眼，窟窿里有一部电台。”
说到这里李二赖拿起了火柴，把烟点着。
刘心红和吴铁军两人听到电台也对视了一眼，心中的兴奋都快压抑不住了。
在四九城，藏匿电台的只有敌特了。
想不到一个杀人案还能牵扯出其他的事情。
李二赖低头抽着烟，几口就把烟抽的差不多了，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烟灰。
“我看到电台的时候，就知道麻烦上身了，赶忙用水泥袋子把窟窿盖上，然后就直接跑回家了。
我当时本想报公安的，但是没敢去，我怕这家人还有其他同伙，对我母亲不利。
只能自欺欺人，希望对方不会发现。
结果当天晚上一个女人就找到我家来了。
她把我叫了出去，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替她做事，要么她就杀了我和我母亲。”
吴铁军听到这里忍不住又插了句嘴。
“那你就没有想过，对方是在利用你？利用完了再灭口？”
李二赖听到吴铁军的话，抬头斜眼看了他一眼。
“想过啊，怎么没想过？
但当时那女人拿枪指着我的头啊，你教教我该怎么选？”
吴铁军嘴角抽了抽，不再言语。
李二赖看吴铁军不再说话，又继续说道。
“所以我就答应了先替她做事，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摆脱她。”
刘心红对吴铁军的打断很是不满，这李二赖明显有了些情绪。
屋里这时候也没有了刚才那种讲故事的氛围。
只好张嘴说了一句。
“二赖你也不要有什么情绪，吴指导员也是想帮助你，只不过他的方法有些过激。
你再说说，这女人都让你做什么了？”
李二赖咧嘴冲刘心红笑了笑，接着说道。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她什么都没让我做，而且时不时的还会给我一些钱。
最多也就是偶尔让我陪陪她。
直到这次，她告诉我刘大军也是他们组织的一员，但是出卖了组织，如果刘大军不死，我和她都会暴露。
我这才接了任务，去把刘大军杀了。”
这次是刘心红打断了他。
“那她为什么要给你钱呢？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这个女人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李二赖这次的抵抗情绪很重，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她叫杨杰，在红星轧钢厂工作，也是个可怜人。
她和我说过很多次，她也不想做间谍，只不过没有选择的机会。
这次给我钱，名义上是酬金，其实应该是她知道我母亲病了，所以才找了个借口吧。
希望你们找到她后，能劝劝她，我想她也不希望一切变成这样。”
听到李二赖说出了敌特的名字，刘心红和吴铁军不由得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这李二赖一看就是个被洗脑洗的很彻底的可怜虫。
被敌特用身体和金钱玩弄在股掌之间。
敌特还有可怜人？开什么玩笑，要是他们可怜。那我们为了抓捕敌特牺牲的烈士们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刘心红给吴铁军使了个眼色，配合多年的默契，在这一刻凸显的淋漓极致。
吴铁军立即起身出了审讯室，去值班室打电话给dc分局，请他们值班人员查一下这个叫杨杰的人。
因为听李二赖说对方住在大前门那片，所以南锣鼓巷这里的档案肯定是没有的。
等了大约10分钟，分局就有回信儿了。
吴铁军直接带着交道口派出所的几名值班公安，全体出动去抓捕杨杰。
骑了20多分钟自行车，出了煤市街进了排子胡同。
又往前走不远就到了杨杰住的小院门口。
吴铁军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又是个一进小院，敌特真有钱，他们这些警员还有不少住大杂院呢。
到了门口一看，铁将军把门。
吴铁军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不会这杨杰跑了吧。
赶忙让带来的公安和自己一起把门撞开，好在门不算结实，几下就开了。
进了院子之后分头搜索，这院子里很干净，一眼就能看到全貌。
来到正房门口，又是上了锁的。
这次好解决，一脚就踹开了屋门，吴铁军带了几个人就冲了进去。
屋里果然没有人在，不过看里面的摆设都整整齐齐的，也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
这时候周围院子的邻居们都惊动了，那么大的撞门声要是再听不到，就奇怪了。
边上两个院子的人最先赶了过来，一看是一群公安，也没敢上前问话，就在边上看着。
吴铁军在这一进的院子里仔细搜索，就差挖地三尺了，也没找到李二赖说的电台。
看来得和周围的住户打听一下这杨杰去哪了。
走出院子看外面围观的人群里，有两个年龄大的老爷子明显站的靠前一些。
估摸着是居委会选出来的调解员。
走上前掏出证件，递了过去。
“你好两位大爷，我是交道口派出所的指导员吴铁军。
请问你们今天看到这家人了吗?”
两位大爷一看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接过证件认真看了看。
等看清楚了确实是派出所的指导员，才把证件还了回去说道。
“你好吴指导员，这院子平时就住着一个姑娘，也不怎么爱说话。
我就知道好像叫杨什么来的，对，杨杰。”
又回头问了问围观的人。
“你们谁今天看到这院子里的姑娘了吗？派出所的同志找她。”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句有用的。
这时一个男青年走了出来，看样子也就20岁左右，大高个，身体很壮实，就是长的有点一言难尽。
“公安同志，我是隔壁院儿的，平时也能和杨杰同志说上几句话。
我今天中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院子门已经锁上了。
不过昨天晚上的 7、8点钟，我看到杨杰往大栅栏那边去了。”
他这话说完，人群中又走出来一位中年妇女。
“我今天上午也看到她了，我还和她打招呼来着，不过她这人性子不好，不爱搭理人。
我也看到她往大栅栏那边去了。”
有了这两位群众的发言，后面人群的嗡嗡声更大了些。
吴铁军听这两位说完，只觉得还不如不说，大栅栏那么大的地方你让我怎么找？
摸摸兜，有了主意。
“还有其他人有什么线索的吗？我们怀疑这人是坏分子，举报可是有奖励的。”
这话说完人群中立刻就走出来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
“我知道，我在街上玩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院子里的姐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走。
我记得那个男人穿了身干部装，梳了个三七头。
就是我奶奶总说的那种汉奸头。
我当时还看见那个男人手里拎着包糖，本来还打算过去要一块儿的，结果他们走的太快我没追上。
不过模模糊糊的听到他们说什么大前门什么办。”
吴铁军听到这里忙问了一句。
“大前门街道办？是不是这个？”
小男孩听完立刻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
吴铁军听完乐了，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小朋友，你表现的很好，等我们抓到了坏人，肯定给你奖励。”
说完对着围观众人说道。
“各位街坊，最近又有坏分子出现，请大家都注意安全啊。
特别是各院的调解员一定要组织好大家擦亮眼睛，不要让坏人进了院子。”
说完就留下了两个公安看着杨杰的院子，其他人跟着他去找大前门街道办李主任。
要是换了其他人，吴铁军还真不一定认识。
不过这个大前门街道办的李主任，吴铁军可就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