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哟，我的天呐，这棵树怎么越来越不好爬了？”
“郡主若是爬不上去，今个儿还是不要出宫了吧？”
“那怎么行，宫里这么无聊，我头顶都要长蘑菇了。区区小树如何拦我？今个儿我势必要出去。”
林衣年略显艰难地爬上一棵粗壮的大树，斟酌几许，而后踩着枝条稍施轻功，跃上了极高的宫墙。
他在墙头略微歇脚，回头对仍在树下无所动作的一懒低声喊道：“快点上来，别被人发现了。”
“郡主要去哪儿？”
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让林衣年的身子猛地一颤，吓得他差点没坐稳从墙头上摔了下去。
“你、你怎的在这儿？”林衣年回神，低下脑袋去看，目光寻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宫墙外头、声音的主人。
左靔然正仰着头，见林衣年惊讶模样，眉眼即刻浮上一层薄笑。
她腰间别着佩剑，周身风尘仆仆，像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
“又想偷溜出宫？这次被我抓到了吧。”左靔然好笑道。
“嘘！”林衣年忙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闭嘴。
左靔然再次开口，说话的声音实在有些大。林衣年眼神慌忙四处张望，仔细觉察周围动静，怕极了这话被人听见捅到林藏烟面前去。
“你小声一些！”林衣年怒瞪左靔然一眼，压低了声线，皱着眉头委屈巴巴地喊道，“被皇姐知道我肯定又要被罚禁闭了，你忍心吗？”
“郡主这回溜出宫，又打算去哪儿？臣也想跟着一起去。”左靔然笑脸盈盈。
林衣年舒了舒眉头，不自觉对上了她深邃的双眸：“你去做甚？不怕跟我一起关禁闭？”干巴巴的话语间哪有半分嫌弃？有的是不易觉察的欢悦。
“不会的，若是郡主和臣一起，陛下定不会责怪。”左靔然直视他的目光，一脸笃定。
不仅不会责怪，林藏烟还会恨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嘉奖。
仿佛是读懂了左靔然话中深意，林衣年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将军。”林衣年唤她。
“嗯？”左靔然剑眉轻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声呼唤有何深意。
直到她抬起眼睑，看见了林衣年张开双臂。
身后有光透过他的衣袖，像一双翊，而他笑靥如花，宛如一只待展翅的蝴蝶。
左靔然怔愣须臾，随后也展开了臂弯。她扬唇，一笑百媚，静静等待。
林衣年一跃而下，稳稳落入左靔然的怀里。
蝴蝶寻到了它偏爱的花，为此停留。
“多谢将军。”林衣年凑近左靔然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左靔然觉得自己在抱一株山谷幽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香，如此沁人心脾。
一懒这时从宫墙内冒出头来，瞧见下方这样一幅光景，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是不是该等一会儿才下去？一懒挠挠头，兀自思忖。
——
尚雯舆在一家面摊点了一碗汤面。
汤面上桌，她用筷子夹起面条嗦了好大一口。
“老板，今日这面条，是不是给多了呀？”她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喊道。
“是啊，见你一连好几日都在这儿吃面，特意给你加了量。”面摊老板乐呵呵地笑着，看起来很是喜爱这一位顾客。
尚雯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直接坦然接受了老板的好意。
“那就多谢了，下次还来。”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对了，在你摊位这儿一连坐了好几日，对面的院子，是没人住么？怎么看不见有人从里头出来或从外头进去？”尚雯舆嗦面的动作不停，下巴朝对面院子扬了扬，一脸好奇地问。
“你说那院子？”
老板瞥那院子一眼，手中力度不减，一边擀面一边讲道：“那院子是有主人的，但他后来出嫁了。几十年过去，他一次都没回来，所以空置了很久。”
“院子的主人是个男子？”尚雯舆停下咀嚼，表情微愕，“而且这偌大的院子，就只他一人？”
“只他一人住这院子。”老板点头：“可他还有别的家人，但没住一起。”
“那他的家人住哪儿呢？”
老板的神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扫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多余的人，才敢凑到尚雯舆耳边低声回答：“这院子的主人也就是那男子，他原本是巫毒之家的传人，为了研毒，才专门搬出来一个人住的。”
老板见尚雯舆是个外地人，对于东阾之事肯定知之甚少，于是便多说了几句：“在东阾，巫毒之家的地位仅次于皇族。你一个外地人，可莫要招惹，万一他们给你下毒，大概率都是无解的，只能等死。”
“他们这么厉害？”尚雯舆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当然，你以为我骗你？”老板被质疑，瞬间不爽了。
“怎会？”尚雯舆笑出了一排大白牙，“只是我疑惑，传人都走了，这巫毒之家的地位还这么高呢？”
“你这就不懂了吧？传人的作用除了传承，还有布新啊。说白了，后者才是他们的使命，他们负责掌握所有配方，时不时研制新毒，再拣数十样教给家族的其他人，以保证经济来源和家族势力。”
“也就是说，只有传人才有资格学习上百种乃至上千种巫毒配方，然后，一代传一代。有些毒时间久远，在市面上见不着，不是失传了，而是巫毒传人没教给家族内的其他人，他们就没办法生产。”老板说了许多，最后还补充道。
尚雯舆点着头，似懂非懂：“那除他之外，再没有传人了？”
“怎会？听他家里人说，他生了个儿子。他儿子，肯定就是下一个巫毒传人咯。”
“是这样……”
尚雯舆将最后一口汤喝完，付了钱，准备离开。
“下次还来啊。”老板热情地与她拜别。
尚雯舆应了声“好”，还祝她生意兴隆，发大财。
老板笑笑：“小小店铺如何发大财？哪像我邻居，最近寻了条门路，偷偷将巫毒运去南境倒卖，赚得盆满钵满。”
尚雯舆愣了愣：“南境？”
老板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讪讪道：“你可别往外传啊，被官府的人发现可就完了。”她好歹是个知情人，难免不会殃及池鱼。
尚雯舆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眉头紧皱。
巫毒，被运往南境了？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