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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尧想起上一世的时候,他勾搭上了承恩侯的独女赵家小郡主。

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何等的解气快意?

他几乎都可以想象那些从前看不起他的人会怎么飞快的变换嘴脸,谄媚的讨好他吹捧他,他便可以将曾经受过的委屈全部都狠狠地报复回去。

因此当婚事定下的时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告诉了他娘。

他想告诉她,他们终于解脱了!

那些说起来都觉得辛酸艰难的苦日子,他早就受够了!岑尧激动地想在院子里疯癫狂笑。

此后的日子里,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妾室庶子的身份而怠慢他们了。

不会有管事拿捏着他们的份例而对他娘动手动脚;也不会再有下人用轻浮下流的眼神在背后扫视他们;更不会有那些碎嘴的婆子污言秽语的诋毁乱骂。

他们终于熬出头了,他能不喜极而泣吗?

岑尧满怀希望地看着他娘的脸,期待着对方露出他想象中的神情。抱着他欣慰的哭泣流泪,亦或者是笑着不停地夸奖他?

可没有,都没有。

他娘既没有兴奋,也没有任何的喜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

那张脸上的神情,似叹息似哀愁,岑尧看不懂,也不想去深究。

他只是不明白,夜里千回百转,无数次回想都想不明白。

他能和赵明娇订婚,哪怕是入赘,可那也是一步登天,自此荣华富贵享不尽。他们娘俩以后再也不用为了银子而辛苦操劳,再也不会被人轻贱了,这不好吗?

他娘为什么不开心呢?

或许岑尧那个时候就该看透他娘亲的神色了,她站在门口,眼神温柔而哀伤的看着他,目送他穿着喜服一步步远去。

她一眼就望穿了这场婚事的不合适,只是当下,这已经是身为庶子的他唯一能够争取到的登天路了。

也是唯一一个,能够逃离岑府的方式。

所以她嘴唇动了动,沉默了所有想叮嘱的话,只含着泪送了他最后一句临别之言,“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逃吧,逃得远远的。

.

可他终究是又回来了。

历经诸多酸楚,被外面的暴雨淋得满身狼狈,又局促的蜷缩着手脚,敲响了母亲的房门。

.

.

“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跟着你了。”姒明华笑着道,“不然尚书大人该亲自来迎接我了,届时你可就没有和杜夫人说悄悄话的机会。”

“啊,我自己一个人吗?”岑尧慌乱在原地,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我什么都没有带就这么进去吗?唉呀,早知道刚才应该买点东西的.......”

他肉眼可见的害怕退缩起来,“要不还是别了吧?等改天再来,我今天还没准备好,我、我........”我有些怕。

岑尧紧紧地攥着姒明华的袖子,眼里分明这么胆怯的诉说着。

“进自己家门怎么还犹豫起来了?”姒明华让他摊开手,凤眸微挑,优雅细致的为他整理衣领,末了拍了拍衣襟,“难道你不带衣物,你娘还能把你丢出去不成?”

“当然不是了!”岑尧下意识的反驳道,他娘才不是那种人。

“那不就行了。”姒明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汤秉成恭恭敬敬的捧过来一个木盒,他接过后递给青年,“将这个拿进去吧,就当是.......你给你娘准备的。”

岑尧打看了一眼,全是些女人用的金贵首饰,他娘一准儿喜欢。

于是颇为愕然的抬起头,“你怎么会在马车里备着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买的?”

“早就备好了,可惜一直没机会送出去。”姒明华轻笑一声,勾起唇角,“本想以后有机会你和我一起去送的,罢了........今日就饶过你,且让你自己去吧。”

他这是在暗戳戳的要名分呢。

偏生岑尧立马低头看盒子,假装没听懂这人在说什么。笑话,姒明华这般为他考虑,他感动是感动,但也只是片刻的。

要让他把人带回去见娘亲,那简直想都不要想!先别说他娘接不接受的了,岑尧自己这心里那一关都还没能过得去呢。

风过有痕,发丝被凌乱的吹起。

岑尧仰头看着眼前熟悉的尚书府,那高高的牌匾折射着光芒刺得他眼睛酸痛,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涌动着,叫他眼眶通红。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高大。

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了昭王府主簿的位置,上有殿下看重,下有仆从爱戴尊敬。有时候,事情美好得让他觉得自己本就该高居云端,如此飘飘欲仙,险些都忘了他从前在泥泞中苟且挣扎的狼狈模样。

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很渺小,譬如此时站在尚书府门前。

岑尧看着那高大巍峨的府邸,仿佛在看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正准备吞噬他的野兽。日头渐落,大片红透了的斜阳遮住天际,阴沉沉的压在天空中无端让人发闷。

巨大的阴影透射下来,笼罩着整个岑府,也笼罩着他。

让他无论跑了多远,逃到哪里去,都永远也摆脱不了这里带给他的阴霾。

.

岑尧怔然的顿住,他停了下来,一瞬间,略显迟疑的回过头去。

身后,姒明华散漫的站在马车前,他一直在看着他,所以岑尧看过去的直接就和那人深沉的凤眸对视在了一起。

半晌,姒明华朝他挑了挑眉,挥手一笑。

“快去快回。”

或许是对方这轻松无所谓的态度,又或许是一无所有的身后突然有了人撑着,岑尧满心的沉重郁结消散而空。

就好像,突然之间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忽然就拔腿飞快的跑了起来。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像是要穿过无望的时间和岁月。那个二十九岁混得凄凉又落魄的岑尧终于借着今生十九岁的身体,哽咽的唤出那声再也无人应答的称呼,“娘——!”

“娘!娘——”

“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偏僻的小院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碰撞声。“砰”的一声响起,像是盆子落在地上,接满的水全部撒了出来,有人脚步匆忙的跑出来。

院门打开,一声由远而近的惊呼声逐渐传来,踉跄着,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擦着汗猛然撞入眼帘。

“欸!”

回忆和现实重叠在一起,好似带着不真切的失真感,做梦一般出现在他的耳边。

他无数回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白日里黑夜里,哭泣中哀求里,颓废时亦或是临死前,都只等来一片沉默的空寂。

而这一次,终于有人应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