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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当我们去逃荒啊?”

沈珠雨左手烧饼右手咸菜,被这大包小包的架势整懵了。

沈珠雨是跟着爷爷捡垃圾长大的,爷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对她的照顾不算周全,沈珠雨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爷爷去世后,她继续捡垃圾供自己读书,捡到几本涩情杂志,被人买了去,沈珠雨才知道,这玩意能赚钱,就打起了做涩情杂志的生意。

往常去温市进杂志,她都是买了火车票直接出发,头一次被人这样照顾,才知道有爹有娘的孩子有多幸福。

楚榆笑笑:“习惯就好。”

去穗城路途遥远,戴东林帮她俩买了卧铺,送票过来时,顺便把墙纸和吊灯也带来了。

楚榆打开一卷墙纸,不得不说,从港城带来的墙纸,花色相当不错,难怪说是精品店用的,审美是有保障的。

“小心点搬,可别把灯给摔坏了,”舒爱国擦了把汗,走过来,笑呵呵道:“东林啊,这次多亏了你。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顿饭?”

舒爱国不知道他俩谈恋爱了,就觉得戴东林热心过头了,但戴东林能跳河救小江,帮楚榆也不算啥,他越看这小伙子越满意,恨不得把戴东林带回家当女婿。

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戴东林觉得自己哪哪都挺好的,带他出门不说多有面子,至少不跌份,可楚榆就是没把他们谈恋爱的事告诉家里人,他知道自己还要加把劲,有机会就好好表现。

“二舅,我最近忙,等我不忙的,去找您喝两杯。”

舒爱国笑呵呵答应。

戴东林带来的水晶灯比楚榆想象中更奢华,难怪打了木架子发货,这尺寸还真怕给摔坏了。

工人一起上阵,折腾了几个小时,才把水晶灯装完,可别说,这水晶灯真够气派的,烛火造型,下头缀着水晶宝石,璀璨夺目,光彩耀人。

比灯排上档次,显高档,客人一看就知道女装店的价格定位,也会以在这里买衣服为荣。

铺上墙纸后效果会更好。

“卖家跟我讲了铺贴方法,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只能试试了。”戴东林手下说。

楚榆挺感谢他的,内地墙纸用的少,大部分店面都是大白,用白墙有白墙的简约大气,可八十年代物资缺乏,最不缺的就是简约,人们喜欢繁琐高档的洋设计,这壁纸投其所好。

贴壁纸不是件容易的事,一群外行很容易贴歪,贴不好就用衣架挡着,也没啥大问题。

“不用紧张,能贴啥样贴啥样,贴不好也算我的。”楚榆笑着安慰。

戴东林的手下叫小何,他跟老马是同乡,俩人一直跑广省到德阳这条线,算是戴东林的得力干将。

小何寻思着戴老大有钱,眼光高,他能看上的女人,那得是天上的仙女!

见到楚榆就明白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妞儿长这么漂亮,戴东林要是不好好表现,把人娶回家,改天人跑了,哭都没地儿哭!

这样貌身段,值得戴东林做牛做马!

楚榆说话也中听,小何对她印象更好了,一口一个“嫂子”叫着,当然,没敢当着舒爱国的面放肆。

戴东林听得高兴,对楚榆说:“货多的话给我发电报,用我的车队帮你拉回来。”

楚榆原本想走火车运过来,五万的货不是小数目,她怕丢件,丢一包这一趟可就白去了。

戴东林若能帮她运货,再好不过了。

她笑着抿唇:“谢谢男朋友。”

戴东林就吃她这一套,冷冰冰的眉梢都漾着满意,“谢我就不用了,好好照顾自己,路上不要被人骗了,有事给我发电报。”

戴东林放心不下她,原想让她跟老马的车队去广省。

一来车队有规矩,出远门不能带女人,跑车的人都迷信,戴东林不能坏了人家规矩;二来,货车绕路,一路颠簸难走,那滋味可不好受,还是坐火车舒坦些,时间长是长了点,至少不会晕车。

楚榆和沈珠雨找到卧铺车厢,楚榆的票是下铺,沈珠雨是上铺。

“你想睡下铺,我就睡上铺。”

“不用,我就睡上铺,”沈珠雨放好行礼,把舒蕙带的红枣糕拿了出来,“来一块?”

“你吃吧,我不饿。”

沈珠雨吃完就睡了,卧铺车厢有个小桌板,楚榆就着天光做了会题目,一页没做完,车厢门被人拉开。

一个妇女带着孩子挤进来,盯着楚榆的床铺,两眼发光。

“呦,小姑娘,你一个睡卧铺啊?”

楚榆看向她,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身上背着一个,俩个孩子哭哭啼啼,流了一嘴的鼻涕。

“有事?”

“我能有啥事,就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这么瘦的身子板睡卧铺,真够浪费的,”女人说着就把孩子放在她床上,自来熟地笑笑,“姐没买到票,站的腿疼,带着俩孩子不容易,在你这床上坐会。”

女人说着就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楚榆的床铺上,还把孩子也放了上来。

楚榆蹙眉道:“我的床我自己要用,隔壁车厢有空床,你想睡卧铺,可以跟列车员补差价。”

“小姑娘怎么说话呢?我上次坐火车,人家卧铺的人见我没座位,主动叫我坐他铺子上。我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挤火车,也不容易,你这会又不睡,就借我躺会怎么了?”女人一副不赞成的语气,往她床铺上一蹲,瞥了眼楚榆纤瘦的腰身,眼神复杂地笑笑,“年轻人就要多吃苦,你才多大,就学人家干部睡卧铺?”

女人嘴上这么说,却格外满意卧铺车厢的环境。

硬座脏兮兮的,一股子臭味,还特别吵,卧铺就不一样了,四人一车间,门一关,外面的人就不能进来。

瞧人家享福的,坐个火车还装模作样看书。

女人撇撇嘴,从网兜里掏出几个馒头,掰碎了放在牙缸里,泡水给孩子吃。

俩个孩子吃了几口,眼巴巴盯着沈珠雨放在桌板上的红枣糕和煮鸡蛋。

“妈,我想吃鸡蛋。”

“妈,我想吃糕。”

俩孩子说完,女人笑眯眯来了句:“人家又没叫你们吃,你们可不能主动拿啊!”

她瞥了眼楚榆,一般人听她这么说,早就不好意思地拿东西给孩子吃了,楚榆倒好,动也不动,仿佛没听见她在讲什么。

女人撇撇嘴,没好气地哼了声,什么人啊!一点眼力见没有,不就是几个破鸡蛋和几块红枣糕吗?真当谁吃不起!小气巴拉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睡到卧铺车厢的。

俩孩子眼馋吃的,较小的小男孩伸手抢了一块红枣糕,往嘴里塞,吃完觉得不够,又把整包糕点拿过去,塞到女人包里。

“你这孩子,怎么还自己动手呢?不就是块糕吗?咱又不是吃不起。”

女人嚷嚷着,却一点没有真教训孩子的意思,反倒是满脸欣喜赞赏,觉得自家孩子够灵活。她又给她闺女使了个眼色,她闺女抿着嘴摇头,不肯拿人家东西。

女人板着脸,气急败坏地嘟囔一句:“死心眼的丫头,连你弟一半聪明都没有,饿死你算了!”

一张不大的卧铺,她两个孩子占了一半位置,剩下的放她的包裹,楚榆一个人被挤到靠窗的位置。

这女人还不知足,脱了鞋袜就把腿放了上来,那臭烘烘的脚堵在楚榆边上。床上也脏兮兮的,一股子怪味,楚榆见她带两个孩子,本来不想计较的,也忍无可忍了。

她拎起对方的包裹就扔了出去。

女人一愣,像是没想到她敢干这事,撒泼道:

“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扔我包,你以为你是谁啊!”

楚榆气笑了,“我早就告诉你,这是我的床,是你听不懂人话。这床是我花了一百多块钱定的,您要是想睡,把钱给我,我这床让给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