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穿同款可不是啥丢人的事。
在大街上看到别人穿的跟自己一样，只会觉得对方的品味跟自己一样好，遇到了知音。
曼达林的同款衣服因为电视剧的原因，变成了这个夏天的爆款，大家都以穿上剧中人物同款为荣，可惜曼达林的衣服不便宜，一件衣服动辄好几百。
坐办公室的小职员，哪里买得起这么贵的衣服？
周蕴家世不俗，又坐到了主任级别，收入比他们高，穿上曼达林的衣服倒是不奇怪。
周蕴看过《女商人》这部剧，没法子不看，打开电视机就只有这部剧播放，周蕴闲来没事，就把电视打开，炒菜时瞄几眼。
谁曾想，看着看着就看上瘾了，为了追剧生生把晚饭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确保她七点四十能吃完饭，刷完碗，洗好澡，开好电风扇，舒舒服服地坐在电视机前。
可周蕴不知道，电视剧里穿的衣服竟然都是曼达林的。
她是知道楚榆在王府大街开了家服装店，牌子不错，衣服款式也不错，每次送的款式，周蕴都挺喜欢的，也经常拿出来穿，可她不知道电视剧里穿的衣服都是曼达林的。
“你们都知道曼达林？这家店很出名？”
“当然出名了，我老家也有这个牌子，听店员说，曼达林在全国有五十家连锁店，下半年还要继续扩大门店，预计一年内，门店数量达到一百家。”
周蕴没想到楚榆的生意做的这么大。
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挺厉害的。
“曼达林的衣服很贵吗？”
“当然不便宜了，就周主任身上这件衣服，少说也得两百块，一条裙子两百块，这可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小职员说完，想起周蕴的家事，就笑着说，“我看周主任经常穿曼达林的衣服，竟然不知道价格，您的衣服都是别人送的吧？真羡慕您这种官太太，连衣服都有人送。”
“你想哪去了？”这年头对作风的事抓的非常紧，一旦被有心人举报，事业前途都完了。作为戴学义家属，周蕴一向注意影响，便连忙解释道，“我的衣服都是别人送的，但不是外人送的，是我儿子的女朋友，每次上家里做客，不是送羽绒服就是裙子，原先我都是自己去百货大楼买衣服，自打她来了家里，我这衣服都被她一手包办了，算算都有两年没去过百货大楼饿了。”
周蕴说起这事多少有点炫耀的意思。
当媳妇时，周围同事都愿意炫耀婆家有钱，对自己好。
如今当了婆婆，情况彻底反过来了，一个个都爱炫耀儿媳妇孝顺自己。
单位的老同事，不是炫耀儿媳妇给自己买了金手镯，就是炫耀儿媳妇做饭、带孩子一把抓，还有生病在床前伺候的。
谁家儿媳妇要是不孝顺，就会被众人指责，周蕴虽然不喜欢这种作风，但也有种千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聊天时带两句准儿媳。
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戴家家风清正，子女孝顺，家庭和睦。
小职员果然惊讶了，“您儿媳这么有钱呢？她是本地人？做什么的？”
“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来的，如今在清大读书呢。这孩子也是能干，不仅书读得好，还会赚钱。年纪轻轻就在外头开了不少店铺，赚的盆满钵满的，每次上门来看我，都给我带一堆东西，我说了，你们年轻人赚钱不容易，不要花这个冤枉钱，可她非不听呢。这不，我都两三年没买过衣服了，身上穿的都是她给我搭配的。”
同事都是人精，连忙顺着周蕴的话，奉承道：
“您儿媳眼光真好，不仅会买衣服，还会搭配。您原本就长得年轻，气质也好，这么一打扮，活脱脱就是国外电影里的洋气女郎，看得我都羡慕死了。”
同事说的也是实话。
周蕴模样好，五官也立体，戴东林长得就随她。
不过周蕴在体制内工作，平时都穿的比较质朴，生怕人家说她张扬，现在改革开放了，人的观念不同了，体制内也有人穿洋气的大衣，周蕴观望了一阵子，就把楚榆买的好看衣服给穿上了。
谁知道，会受到这样的夸赞。
周蕴挺高兴的，想着楚榆好久没来家里吃饭，就给戴东林打了电话，让楚榆有空就来家里坐坐。
楚榆接到周蕴电话时，还觉得奇怪，周蕴一直对她客套有余，但热情不足，现在竟然主动喊她去家里坐坐。
楚榆挂了电话，舒蕙围过来，低声问：“小戴他妈喊你去家里吃饭？”
“是啊，妈，我就觉得奇怪，之前他妈妈对我算不上热情，但接触多了，好像态度也渐渐好起来了。”
舒蕙笑了笑，“这很正常，人都是以真心换真心。你刚去他家里做客时，她妈妈不习惯家里多一个人，心态没调整过来，相处起来觉得陌生也是很正常的，现在相处久了，她习惯身边有这么个人，也在慢慢学着对你好。”
舒蕙性格温和，也喜欢把人往好处想。
她就觉得能教育出戴东林的家庭，不会太差。
儿子好，那不就是母亲教育的好？
总不能光看上人家儿子了，却不认可人家母亲的付出吧？
舒蕙年纪大了，看事情比较平和，不像年轻人，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非黑即白的。
其实哪有那么绝对的。
刚认识时相互不了解，处不来是很正常的，这就跟汽车似的，磨合久了，加点润滑剂，汽车才能跑的更快。
楚榆笑笑，捏了块猪油渣塞进舒蕙嘴里，“妈，你越活越通透了，以前都是我安慰你，现在反过来了，轮到你安慰我了。”
舒蕙笑笑，“人啊，有时候会进入死胡同，思想怎么都转不过弯来，走过来了就会发现，也不过那么回事。以前妈带着你们姐妹三人被你爸扫地出门，觉得天都要塌了，我这辈子没指望了。谁能想到离婚后日子还能过这么好，要是知道有这一天，不用你爸把我扫地出门，我自己早就拎着包裹跑路了。”
“妈，你能想得开就好，你虽然是我们的妈，但也是你自己。你不用总想着给孩子做好吃的，买好看的衣服，你也得想着自己。要想着，我对孩子都舍得，对自己更要舍得，好吃好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们看着也会高兴的。”
舒蕙被闺女这么一说，眼睛都红了。
楚榆可不喜欢这么煽情的场合，她笑着拍拍舒蕙的肩膀，骑车去了实验室。
都说人多力量大，柳明川带着徒弟干得风生水起的，这才一个月不到，团队对于防晒霜的研发，竟然有了头绪，可叫楚榆吃了一大惊。
柳明川不知在捣鼓什么，楚榆走过去，低声道：“柳先生，我问您个事。”
“说。”
“就是您加在护肤品里的东西，是您实验室自主研发的，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柳明川也没瞒着她，“那是我们之前研发出的一种酵母，我们之前所在的国营工厂研究室需要一种材料，在研究过程中，忽然发现了这种奇特的酵母。大雷用这种酵母做了几个月的研究，手上的纹路都淡化了很多，于是，我对这种酵母产生了好奇。后来，我发现这种酵母具有抗皱保湿的功效，特别适合添加在化妆品里。”
柳明川本想把这一发现上报给所长。
一旦酵母真的被添加在化妆品里，这将是华国特别重要的专利。
可惜因为研究所的内部斗争和柳明川前妻的事，他没来得及上报就被学生举报。
锒铛入狱后，柳明川自身难保，哪里有心情想酵母的事？
要不是楚榆让他来负责化妆品研究，他可能这辈子不会涉及化妆品领域，更不会对酵母进行深入研究。
楚榆真的挺佩服他的，后来柳明川在化妆品领域的成就，恐怕就源于这种酵母。
自己虽然帮柳明川交了医药费，可那点医药费哪里值得柳明川掏心窝子对自己？
说到底，柳明川是个感性的人，他毫无保留的付出，无非是因为楚榆愿意相信他，在柳明川的人生中，无条件的信任是一件格外珍贵的事。
所以，他愿意付出所有，只为了还楚榆这一份信任。
“谢谢您，柳先生，”楚榆难得不怼他，如此正经的语气，惹得柳明川皱了皱眉。楚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柳先生，我之前在港城认识一位化妆品研发专员，他跟我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说他们公司在研发一种叫玻尿酸的东西。”
“玻尿酸？”柳明川的徒弟贾泉走过来。
他个头不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人看着挺老实的，平时话也不多，楚榆来过研究所好几次，还是化妆品公司的老总，贾泉都没跟她正面交谈过一句话。 这年头，玻尿酸还是个格外稀奇的玩意儿，很多华国人听都没听过，可在后世，玻尿酸护肤是一种格外流行的概念，人们不仅将玻尿酸加在护肤品里，更用玻尿酸来做医疗美容。
玻尿酸靠着女人的钱袋子，一跃成为非常热门的护肤品成分，一些公司更是仅凭这一项成分，就获得了千亿估值。
楚榆寻思着，八十年代，玻尿酸的研发还没步入正轨，哪怕柳明川团队不能为她做出玻尿酸，可只要他们有这样的观念，迟早能靠研发或者收购，能得到提取玻尿酸的新方法。
“你听过玻尿酸？”楚榆问。
贾泉推了推眼睛，点点头，闷声说：
“我在国外的论文上看过，有人从牛眼睛里提取玻尿酸，后来，咱们华国的生物药学家又从公鸡的鸡冠里和人类脐带里提取出玻尿酸。玻尿酸提取困难，想从鸡冠里提出玻尿酸，用在化妆品里，那得霍霍多少鸡冠呀！”
一只鸡只有那么点鸡冠，从鸡冠里提取玻尿酸成分，加入到化妆品里，只怕养鸡的速度赶不上化妆品销售的速度，成本也过于高昂了。
“不错，我也查过那篇文章，所以我就在想，鸡冠牛眼里能提取出玻尿酸，从人类或者动物组织里也能提取，那么是否有其他的提取方式？比如说从植物或者微生物里，用细菌培养出玻尿酸来。”
这话说完，研究室内陷入了安静。
柳明川皱了皱眉头，“你以为提取玻尿酸，是提取口水那么简单？虽说国外是有从微生物里发酵的方法，可这种方法刚提出便被否定了。我们一边研发化妆品，一边还得研发玻尿酸，你知道这难度有多大吗？”
“我知道。”楚榆耸耸肩，一副周扒皮上身的模样，嘴里还说着无情的话，“别人可以，你们也可以！人手不够可以再去招人，招五个不够就招十个，我给开高薪！只要你们能用发酵法生产出玻尿酸，我必有重赏！”
大雷眨眨眼，“什么重赏！”
“每人一套房，够不够？”楚榆笑笑地拍拍大雷肩膀，“我听说你刚结婚，目前寄住在老婆娘家。贾泉还在租房子住，乔明带母亲来京市看病，一家几口人窝在一个小单间里……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之前一直没跟你们谈薪水的事，可你们都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我们曼达林没有编制，可我们一定会给出比国企研究所高出数倍的待遇。等项目取得进展后，我们会为你们买房，给奖金，给公司的原始股，一定对得起你们对公司的付出！”
柳明川哼道：“又画大饼呢，这饼是越画越大了。”
大雷把他推到一边，两眼放光道：
“真的吗？周总，我们真有这么好的待遇？”
“你们放心吧，我回头就让员工拟好合同，规定每年给你们的薪水、年终奖、假期、分成、原始股之类的。至于房子……内地很快就要进行土地拍卖了，以后会出现很多私有小区，只要你们能用生物发酵法研发出玻尿酸，提高玻尿酸的发酵产率，房子车子都不是问题。”
楚榆有一种本事，她画的饼哪怕再大，都很有说服力。
没有人怀疑她的话，大雷和贾泉几人信心满满，眼里都是对外来的渴望。
原先柳明川待在国企研究所，他们跟着天才导师，未来一片坦途。
柳明川被人陷害后，他们多方奔走，为柳明川伸冤，这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在单位被人穿小鞋，渐渐被边缘化。
国企研究所的生活着实不容易，可国企那种地方是要熬资历的，资历到了就可以分房，谁不想在京市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楚榆给的钱再多，也不够买房子的，原先他们也不抱什么指望，柳明川喊他们来，他们就来了。
可现在，楚榆竟然说要给他们年终奖金、分红，还要给他们买房！
所有人都觉得未来有了希望。
看着徒弟们脸上淳朴、赤诚的眼神，柳明川莫名不是滋味，要不是跟了他这么个没用又多灾多难的老师，以他的名气和徒弟们的学历，每个人都应该得到更好的发展。
楚榆把柳明川的失落看在眼里，她笑了笑，温声说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表面上看，他们是失去了国企研究所的编制，失去了铁饭碗，焉知这不是好事！焉知这不会为他们带来巨额身家。等将来咱们曼达林上市了，以他们手里的原始股，各个都是亿万富翁！”
“还亿万富翁呢，你也真敢想。”
“我怎么不敢想？老柳，未来是光明的，道路是平坦的，华国社会面临变革，到我的研究所来，未必不是进了世外桃源！反正，只要做了我的员工，我就会保护你们，为你们安排好生活，事无巨细帮助你们。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徒弟们，可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楚榆的话掷地有声，带着某种许诺的意思。
柳明川想了想，总觉得这死丫头过于大胆了些。
化妆品公司刚成立，找了一千多万资金进来，啥成绩还没交上去，就要求他们研发玻尿酸了。
公司一件化妆品没卖，就许诺要分房子。
这丫头画的饼一次比一比次大。
柳明川望着楚榆离去的方向笑了笑，半晌才察觉到不对劲。
“这死丫头！竟然喊我老柳！”
楚榆提供研发方向后，柳明川和徒弟们看了国外很多的论文，楚榆知道打电话不方便，特地让人采购了两台计算机过来，留给他们跟国外教授发邮件用。
研究员们都稀奇坏了。
这年头大家都没见过计算机，连开关机都不会，更别说打字和发邮件了。
楚榆叫人对他们进行了基础培训，又把刚从国外买来的设备送过来，务必让他们用上最先进的设备，最好配置的计算机。
大雷摸着计算机，爱不释手。
“贾泉，你说咱在国企研究所，哪有这待遇！”
“可不是，以前咱们找上头申请一百元的经费更换设备，这点钱还得三催四请的，就这样，上头领导还不高兴，觉得我们乱花钱。”
“那帮领导动什么！他们不懂化学，不懂生物制药，不懂尊重知识分子，只会打官腔。”
“可别说，周总不仅尊重我们，还非常认可我们，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老板。”
大雷点点头，周楚榆年纪不大，事业做的挺大的，原先大雷真没想到她能拉来一千五百万投资，真能把化妆品工厂给撑起来。
眼下，他们工厂打着外资投资的旗号，得到了政府不少照顾，大雷经常跟政府官员打交道，人家一听说他们是曼达林的员工，都格外尊重他们。
这种尊重和认同，对于知识分子而言，实在太难得了。
贾泉家里条件也不好，他个头不高，人也不出众，一直没交到女朋友。
眼下社会就是这样，没有房子想结婚是很难的，贾泉原本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希望了，可楚榆的话燃起了他的信心。
只要好好干，能在生物发酵提取玻尿酸这件事上，有所突破，楚榆不仅会给丰厚的奖金，还会为他们安排住房。
只要有房子，贾泉也能像其他人一样，结婚娶老婆，把父母接到京市来享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