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以头抢地，额间鲜血四溢，今日她连番受伤，本该虚弱无力，但此刻的声音却出奇得洪亮。
气氛有瞬间的冷凝。
阮家主拧眉看了面色阴沉的云九洛一眼，撩起下摆，重新坐回了首位，不过这一次，他将身子微微前倾，右臂搭在桌上，显然对挽云适才所言十分谨慎：“说说看，怎么回事。”
云九洛目光微微闪动，给了焦急的余青萝一个眼色，对方立刻懂了，虽然有些疑惑，仍然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挽云不知道她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小命。便是知道大约也不会在乎，反正她也活不过今天。
她抬起头来，鲜血顺着脸颊汩汩流下，那张本来十分清秀的小脸狰狞可怖，宛若厉鬼。清屏神色不动，乘鸢眼中却浮上了几许怜悯。
阮家主见她又住了嘴，眼中浮起不耐，冷声道：“不要拖延时间！若是无甚可说，便立刻出去受死！”
挽云扯了扯嘴角，额头上伤势被牵动，疼得她鼻尖一酸，眼中噙满泪花。
她恨阮家，恨阮凌芷，这些主子高兴时赏些小东西，不高兴时便对他们随意驱使折辱，末了还视仆人的性命如草芥，从来不曾有过半分怜惜。
不过，她更恨云九洛罢了。
挽云抬起了头，状似十分痛心疾首地道：“家主不知，云九洛之所以非要将我置于死地，便是因为我用避息铃窥探到了她隐藏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将会影响家主，甚至害了整个阮家！”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崇明堂却响起了少女放肆的冷笑声。
云九洛悠然转过身去，望向肃容的阮氏夫妇，笑道：“家主和夫人有所不知，这个贱婢说的是我的眼睛。”
挽云惊恐万分，她怎么也难以明白，云九洛竟真的敢当众承认！她本已经做好了与她对峙的准备！
云九洛招了招手，余青萝乖觉地递上了与午时相同的丹丸，少女直接塞进了嘴里，
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全程不曾扫过狼狈的挽云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一头雾水地安静等待，阮家主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流露出一丝喜意。
片刻后，少女凤眸乍然睁开，一抹清华流泻而出，照亮了众人震惊的脸：云九洛明明只是变了瞳色，他们却觉得眼前人已经彻底脱胎换骨！
阮凌心小嘴微张，谢氏怔在当场，阮家主却激动地站起身来，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云九洛微笑着轻轻抚了抚眼角，因为银色双瞳的缘故，连这样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也别有一番清冷和灵动。
阮家主抚掌大笑，直接走下堂来，又仔细观察了半晌，双目中才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喜，朝着高堂上的夫人点了点头。
谢氏得了准信，犹自不敢置信，豁然起身，迈出的脚踩住了拖地的裙摆，踉跄了一下险些出丑，被阮家主一手捞在了怀里。
谢氏无暇在意方才的险情，只是在阮家主胸膛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君？”
阮家主哈哈笑着亲了她一口：“没错！我细细感受了！”
谢氏这才害羞了起来，两颊飞上几朵红云。
云九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两人还真是……当自己不存在么？
阮凌心不解其意，阮凌芷却似想到了什么，眸中飞快掠过震惊和嫉妒，右手再一次狠狠抓住了扶手。
过了半晌，阮家主似才反应过来，清咳了一声，也不介意云九洛不敬的眼神，有些期待地问到：“你的眼睛有什么天赋？”
少女樱唇微张，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破厄。
余青萝轻轻吐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
阮氏夫妻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的皆是不解，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破厄这个词，还从未出现在灵界的天赋描述之中。
阮家主面上的喜色稍褪，皱眉问道：“不知这破厄是什么意思？”
云九洛还未回答，挽云却忽然爬前几步扑倒阮家主脚下，将一旁的谢氏撞的后退一步。
她厉声尖啸道：“家主，云九洛不值得信任！阮家若是有了天灵，必会被莲家敌视，家主三思啊！”
阮家主不曾料到她如此大胆，竟然以卑贱之驱惊扰了谢氏，他怒而拂袖，一股劲风砸在挽云心窝处，而后去势不减，直到砰地一声，带着她撞在了朱红色的门柱上。
挽云终于再也撑不住，喷出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阮家主冷哼一声：“真是聒噪，来人！拉下去！”
门外冲进来几个魁梧的侍卫，迅速将挽云提着拖了出去。
阮凌芷暗暗庆幸，若是将挽云留在身边，以她这样的性子，迟早要惹出事端，如今这样也好……
云九洛也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主动解释道：“所谓破厄，便是勘破一切弱点，看破一切虚妄。”
“勘破弱点……看破虚妄……”阮家主略作沉吟，问道：“你如今可否看透我的弱点？”
云九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和您境界差距太大，只感觉您整个人都是浑然一体的，无法找到弱点。”
阮家主轻轻点头，若是可以横跨如此多的境界，确实有些过于逆天，又问道：“也是你用眼睛看破了挽云的伪装？”
云九洛嗯了一声：“当时正在试药，余小姐将左大夫配的药分别拿与我，吃到其中一个的时候，我的眼睛忽然很痛，脑海中出现了破厄这个词，然后一睁眼，便看到了挽云。”
云九洛的解释适时打消了阮家主的疑问，使用药物误打误撞觉醒天赋的情况古已有之，如今看来，这丹丸也是如此，应该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不过可以看破避息铃的伪装，这云九洛的破厄已经十分厉害了。
想到这里，阮家主看云九洛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九洛啊，你这几日可还住的惯？我看凌心十分喜欢你，不如便留在阮府，陪她一起去族学如何？”
“我阮家有大量灵技供你选择，更有导师指点修炼，本家主可以保证，你的进步将会令自己惊讶！”
崇明堂中所有的目光瞬间汇集到了云九洛的身上，家主的意思，是要全力培养她了。
一双清澈的眼睛在这些嫉妒探究揣测的目光中显得格外特别，云九洛转头看去，阮凌心正满脸兴奋和期待地盯着自己。